第3章(第2/3頁)

映枝腦子裏一片空白,心跳如擂鼓,要不是手被婦人握著,她都不知道要往哪兒放。

她轉頭望向堂上,正中坐著一位英武的中年男子,眼眶微紅。旁邊還有一俊秀少年,低垂著頭默默不語。

映枝只好回過臉,反握住婦人的手,磕磕絆絆地說:“娘、娘親?別哭了,沒、沒事的”

她從沒叫過娘,從口中說出來時還有些別扭。

婦人聽見“娘親”這個詞,眼淚珠子忽然接連湧出,她一把抱住映枝,抽噎聲從嗓子裏溢出來:“我的乖女兒……是娘親對不住你,都是娘的錯,讓你一個人在外面受了好大的委屈……”

“夫人。”堂上的中年男人嘆氣道,“快讓姑娘坐下吧。”

婦人這才拉著映枝到邊上落座。

這婦人既是國公夫人李氏,自幼出身將門,馬上不輸男兒,與鎮國公是娃娃親。今上當年打天下時,二人同進同出,女兒映枝就是在軍帳裏出生的。

映枝看李氏好不容易止住哭,卻還是淚眼婆娑,她溫暖的手拂過自己的發間臉頰,直到碰到自己頭上的唯一的發飾,一根紫玉簪子。

李氏看著又要落淚:“枝枝……受苦了。”

映枝很少見人哭得這麽傷心,慌忙間反握住李氏的手,使勁搜刮腦中的詞兒,瞪著眼道:“這算什麽事兒!娘親,我們好久、好久沒見,這是大喜的日子,別哭了。”

眾人氣息同時一滯。李氏一頓,看著映枝的笑臉,也驀地破涕為笑:“對,我們枝枝說得對,這算是喜事,娘不哭了。”

李氏為映枝指了姐姐江柔,弟弟江臨。映枝抿了抿嘴,努力端起笑臉,揮揮手道:“姐姐好,弟弟好。”

“妹妹生得真像母親。”江柔坐在那裏,頷首道。

映枝轉過頭,仔細地瞧李氏,發現她們的確有五分相似,長挑的眉與菱形的唇,還有耳朵也長得一模一樣。

她又轉過頭看江柔。

江柔的眉眼掛上了笑,可映枝總覺得她笑得有些奇怪。她出於一種直覺和本能,總覺得這位姐姐今日其實並不開心。

而弟弟江臨仍然垂著腦袋行禮,只是道了幾句安,話說得中規中矩,挑不出錯也挑不出好。

在短短三日裏,國公府開了兩次祠堂,一次將大姑娘江柔改為義女,一次將二姑娘“江映枝”這個名加了進去。

但映枝卻本能地感覺有些擔憂,看,江家兒女的名連著姓,都是兩個字的,只有她要叫江映枝了。

開祠堂的禮節繁瑣且冗長,出來時,日頭已偏西。

鎮國公臨時被梁帝急召去議事,李氏道是大家都累了,又擔心映枝怕生,索性揮揮手讓每個人都回院兒。自己倒是去下廚,為映枝單獨做了一桌子菜,端進閨房裏用。

映枝住的湘水苑本是座空院子,前兩日被好生一頓打掃。李氏還趕緊趕慢,從京郊的別莊裏挖了十幾株梅樹,又不知從哪兒挪來些山石珍葩,將院落布置的頗有野趣。

她進屋時,還有些恍惚。

即便不懂這房中物件都是怎麽個好法,但就是好看極了。單個兒來看每個都精巧,一眼望過去也錯落有致,仿佛天生就該擺成這樣一般。

李氏跟在映枝身後,招人傳來晚膳。下人們擺好桌椅,李氏便親自給映枝布菜。映枝吃東西的速度極快,都是跟師父搶出來的,不出一炷香的時間,桌上盤子就空了一半。

“枝枝來嘗嘗這個雀肉,娘懷你的時候就喜歡吃雀兒。”

她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裏,薄油裹著嫩肉,散發出淡淡的焦香。

“娘。”映枝停下筷子問,“……你也吃點?”

李氏唇角一彎,輕輕撫摸著映枝的腦袋,心疼道:“娘親吃了這麽多年,可我的枝枝才吃幾頓。”

映枝眨眨眼,她其實很想說,岐山裏什麽都有……

李氏打量了一下映枝,見她面色紅潤,菱唇上泛著油光,這才放下公筷。她現在倒是能理解年幼時跟著自己的娘親歸寧,多年不見的外婆使勁往自己碗裏添菜的心情了。

這丟了十幾年的姑娘,要好好地喂,全都補回來。

“既然枝枝吃飽了,娘就給你看個東西。”李氏命人取了一只錦盒來,打開是對羊脂白玉絞絲鐲,並著耳珰與吊墜。

“娘為你簡單置辦了點首飾衣服,等過幾日還有裁縫來上門。明日呀,靖安郡王府賞花,枝枝就戴這個。”

李氏往映枝纖細的手腕上一套,兩個鐲子輕碰,發出叮叮脆響。

映枝趕緊穩住,好奇地摸了摸,道:“謝謝娘。”

黃昏總是短暫的,太陽就跟塊石頭一樣,從天上嗖地掉進遠山裏。暮色沉沉,待映枝洗漱完,躺在閨房的紗帳中時,她才有些真切感。

初夏的夜有些涼,映枝望著床邊這鮫綃錦緞,用手指搓了搓身上的絲制中衣。突然發現——自己差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