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娘。”映枝攥緊了紙,擡頭看著李氏,“娘願不願意讓我入宮?”

李氏驀地一愣,旋即又笑開,“枝枝說什麽傻話,不論入宮還是待在家裏,娘只是希望枝枝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映枝點了點頭。

子瑕,會納其他人入宮麽?

這個疑問剛升騰起來時,映枝憑借直覺做出的回答就是——不會。

子瑕不是那樣的人,她也明白他是怎樣的人。一個人能找很多種借口和理由,但行事的結果、言語中的目的,卻是真實不假。

這麽久了,也有這麽多風雨了,子瑕是怎麽對她的,她很清楚。

若是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那當初在西南時,她就會拒絕子瑕了。

“娘,我……自然是願意的。”映枝的聲音漸漸弱下來,又突然揚上去,“要不,我問問子瑕他以後會不會召其他姑娘入宮?”

李氏定定地看著映枝,轉而安慰道:“枝枝別去問了。”

她拍拍映枝的背,道:“要是入宮了,回府裏住的次數就少了。這些日子枝枝安安心心地和你姐姐出去玩,想做什麽都可以。”

“其他的呀,讓你爹爹給你去解決。”

映枝笑著撲到李氏懷裏蹭了蹭,道:“好的,娘親最好了。”

李氏望著窗外的眼微微眯起。

想娶她家枝枝,沒那麽容易。她才不管做了皇帝還是做了誰,不給點下馬威,怎麽能行?

*

禁宮中,煉丹房裏。

丹爐燃起裊裊青煙,大總管常祿恭恭敬敬站在一旁,躬身垂頭,不言不語。

他身前有個床榻,帳子上的紗簾精致奢靡,掀開紗簾坐在床邊的年輕君王,則面露遺憾。

岑瑜接過宮人端來的湯藥,輕輕舀起一勺吹涼,送到塌上臥著的人唇邊。

“父皇,喝藥了。”岑瑜輕聲道。

塌上昔日威風的梁帝已經口不能言,他渾濁的雙眼漸漸睜開,裏頭沒有一丁點神采,嘴角的涎水滴落,左手抖個不停。

旁邊的常祿心裏感嘆,太上皇已經中風成這般神志不清的模樣了,陛下還真是好心,親自喂他藥。

費了好大的勁,一碗湯藥終於見底。

“啟稟陛下。”藍衣的內侍從門外進來,低聲稟報道:“長寧公主求見。”

岑瑜放下藥碗,淡淡道:“求見太上皇還是求見朕?”

“回陛下的話,公主是求見陛下的。”

岑瑜靜默片刻,眼中流過莫名的思緒,道:“讓長寧去禦書房等朕。”

內侍行禮退下,煉丹房中一片靜默。

岑瑜看著塌上人布滿皺紋的蒼老面容,不知在想什麽。

半響,只聽得一聲輕嘆落在地上

“父皇,你後悔麽。”

可惜,沒有人回答他了。

岑瑜到禦書房時,長寧公主正坐在一旁喝著茶。茶是熱的,氤氳出一團團白汽。

長寧公主行過禮,臉上笑意盈盈,直言道:“皇兄應該知道我來是為了什麽。”

岑瑜取過一旁的奏折,眼睛都不擡一下,答道:“陳貴太妃不可能交給你。”

長寧的小臉登時垮了下來,“為什麽?”

岑瑜擡起眼。

長寧公主的身型嬌小,正是盛夏,她還鋪了一片毛皮毯子在膝上。

其實,她身子並不弱。

岑瑜又垂下眼。

七年前的那個冬日,陳貴妃誕下的小公主夭折,產後傷心欲絕的貴妃懷疑是長寧公主暗恨她,所以為之,於是命人在禦花園池子的冰面上鑿了一個窟窿,然後將長寧推了進去。

自此,不論盛夏嚴冬,只要長寧不披毛毯,就覺得冷。

“她是貴太妃。”岑瑜淡淡道,“何況她也已經瘋了,興許也活不了多久。”

長寧皺起眉頭,嘟著嘴道:“皇兄一定是怕我對她用私刑。”

岑瑜心道的確如此,要是陳太貴妃落在長寧手裏,出來時就不一定只是瘋了。

禦書房的香燃盡三根,長寧公主見岑瑜絲毫不松口,索性起身告退。

她明日再來。

總有一天,陳貴太妃會落在她手上。

要讓這位先皇寵妃嘗嘗什麽好呢?

長寧公主笑眯眯地出去了,剛走到殿門外,就看見一個身著武將朝服的男人跟著內侍朝著禦書房而來。

“公主。”正面走來的江成行禮。

長寧公主臉上兩個梨渦若隱若現,有禮有節地道好,又問:“本宮聽聞前些時候江世子遭了山賊,臉上還受了傷。”

“臣的犬子臉上的傷好全了,沒留疤。”江成尷尬一笑。

江臨前兩天在校場被揍得鼻青臉腫,還正巧被去找枝枝的長寧公主看見,羞憤之下說自己出京遊玩遇到了山賊,與之大戰三百回合雖英勇負傷但成功克退賊匪。

為此,隔天陛下還在早朝上提及此事,問他京郊的山上是不是有賊匪盤踞,氣得他回家就又把江臨揍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