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屋中一時靜謐,流淌著古怪的氣氛。

寧嬈面上平靜,波瀾不興,實則心裏已經打翻了墨池……宗親逼江璃納妃,為什麽這事他沒有告訴自己?他是不想讓自己擔心,還是心裏已經有了計量?還有眼前這位玲瓏珍秀的絕色貴女,她特意跑過來告訴自己這件事,是炫耀?示威?亦或是別的……

她的視線幽幽轉轉,落在了陳吟初的臉上。

面對陳吟初時,這種感覺與在面對南瑩婉時是完全不一樣的。南瑩婉飛揚、跋扈,是那種與生俱來的驕縱,特別是面對江璃時毫不掩飾的傾慕,會讓寧嬈覺得不快,郁悶,但也僅僅如此。

但陳吟初……單這麽面對面坐著,就讓她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危機感。

這種感覺擊潰了內心辛苦構築起的寧靜,還有那些強擠出來的鎮定,仿佛只在面前這女子的巧笑倩兮間便煙消雲散,轉而升騰起倉惶、恐懼……

這種感覺,當真是難受極了。

陳吟初察覺到寧嬈對她的凝視,也留意到她面上和風清朗的神情,而眸底那一點不易察覺的晦暗讓明艷惑人的容顏蒙了一層灰靄,看得她直搖頭,邊搖邊喟嘆道:“娘娘莫要誤會,吟初絕不是來上門挑釁的,我只是……只是不知該如何辦了,想讓娘娘幫我。”

“幫你?”寧嬈詫然。

陳吟初摸著臂袖上盤繡堆疊的聯珠羅合,細娟的眉眼間籠著淡淡的哀愁,聲音中也帶了令人憐惜的悵惘:“娘娘,我無意入宮,陛下多年來為娘娘空置六宮,帝後情篤,著實是沒有旁人的位置。況且,我心有所屬,此生非君不嫁。”

寧嬈一忖,問:“楚王?”

陳吟初聽到‘楚王’二字,眼中那明亮熠熠的光默然間變得溫和柔瀲,仿佛含了星矢在其中。

她沖著寧嬈輕輕地點了點頭。

寧嬈低垂了眉目,一時沉默。

在去沛縣之前,陳宣若曾在宣室殿前跟她提過這件事,若是她記得不錯,這事情不單是簡單的兩人姻緣,還牽扯了朝政,江璃不願意江偃和南派扯上瓜連,而陳吟初的父母恰是南派裏極占分量的宗親。

寧嬈覺得這事自己不能答應。

她不能為了阻卻宗親的選妃之請而去壞江璃關於朝政所布的大局,孰輕孰重,她還是能分清的。

況且,縱然真要選妃,也該由江璃親口告訴她,貿然輕信旁人的話,著實不是明智之舉。

寧嬈心裏打定主意,剛要開口回絕陳吟初,卻被她打斷了。

“娘娘莫要急著回絕我”,陳吟初端正了身子直視寧嬈,“我並非要逼著娘娘今日就給我答復,聽聞陛下要陪娘娘在寧府小住幾日,您可等他回來,與他一起商議商議此事。”

這倒是寧嬈沒有想到的說辭,她不由得沉下心神端看陳吟初,她憑什麽有這樣的自信?和江璃商量過便會得到她想要的答復嗎?

要知道,陳吟初傾慕江偃多年,之所以不能如願,固然是神女有意,襄王無夢的結果,但更多的,便是江璃的反對。

他對這門婚事自始至終的態度就是反對,江偃貴為皇弟,但身份終歸特殊,江璃不願看到他和京中大族陳氏聯姻,這是兄長對弟弟的提防,更是帝王權術。

想到這兒,寧嬈溫和道:“好,我會與陛下商量,貴女放心。”

既然是彼此都知道的結果,有何必說破讓她難堪,先應承下就是,反正到時就說江璃不同意。

陳吟初的臉上卻浮出沉定有把握的笑靨,她道:“娘娘要快些與陛下商量,過幾天就是秋闈開試,照例監天司要蔔算天象”,她再一次環視左右,壓低了聲音:“安北王挑頭,加上母親和遠在益陽的端睦姨母,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在天象上做文章。”

寧嬈大驚,望向陳吟初。

陳吟初道:“娘娘嫁入宮中時陛下已是太子,沒有切身經歷當年的灩妃之亂,興許不知,這天象上能做的文章可太多了。”

就算寧嬈沒有親身經歷,可聽也聽過。

當年就是一支星卦,給江璃扣上了克父不祥的帽子,堂堂一國太子,生生被這些玄虛無邊際的東西逼出了長安,在外流離十年。

更且不論,古往今來多少皇親貴胄是折在了天象一說上。

她十分驚異,這些宗親們是瘋了麽?要再一次在天象上動手腳,豈不就是走從前灩妃的舊路,難道他們就不怕觸了江璃的逆鱗嗎?

寧嬈心中存疑,緩聲道:“此事若是真,那必得做的隱秘至極,卻不料幾位姑姑和安北王竟這般疏忽,先讓貴女探聽了去。”

她這話問得極妙,不說自己不信,而順著她說,卻又將質詢軟綿綿地拋了回去。

陳吟初一笑:“公主府是臣女的家,縱然長輩們有心隱瞞,可只要稍稍留意總能看出不對勁兒的地方。察覺了不對勁兒,再小心求證揣摩,總也不是太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