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4/4頁)

但其實不論從道理還是從情理上來說,寧嬈沒有虧欠任何人。

所過不去的,大概就是心裏那道坎,那坎上有淮竹和千千萬萬雲梁人所受的苦,有父親不能明言的期盼,還有淮竹為自己放棄了孕育後代。

這樣的終身大事,決定得就是這麽潦草。

但孟淮竹卻把它當做了一件頂重要的事來籌備。

她讓江偃教寧嬈關於太子的喜好、憎惡,力求在短時間內把她塑造成一個舉止嫻雅、端靜溫柔、寡言少語、頗為穩重的女子。

因為江偃說了,他皇兄最喜歡溫柔、嫻靜、柔弱的女子,特別討厭女人話多。

寧嬈還在心裏想:嘿,反正他喜歡的自己一點不占,能這麽完美地避開太子殿下的喜好,那也當真是難得了。

所以,她也沒當回事,每天應付公事地學,江偃呢,據她觀察,也沒當回事,每天心不在焉地教。

只是,教著教著,他變得有些奇怪。

他總喜歡在自己練習揖禮、端茶、烹水等標準動作時一吭不吭地蹲在檐下直勾勾地看著自己,那眼神像是飄轉在天邊的縹緲山影一樣,透出癡愣、悵惘、憂傷……

看得寧嬈有些發毛。

但更可怕的是,江偃那奇怪的言行升級了。

在一個風和日麗、初春微涼的午後,江偃弄來了一輛馬車,包了一包袱皮的銀錁子,借口帶她出去練騎射,把寧嬈騙上了車,拉著她一路往長安城外走。

隨著馬車的顛簸,寧嬈靠在車壁上還在默默地想,不是說太子殿下喜歡安靜話少的女子嗎?怎麽還得練騎射?難道他喜歡看姑娘安安靜靜騎馬,安安靜靜射箭?

這品味也太古怪了吧。

她還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馬車驟然停了。

馬聲嘶鳴,鐵蹄踏響,寧嬈掀開車幔,見孟淮竹拿著根鞭子站在馬頭前,指著執韁的江偃,面無表情道:“你可真是長本事了,敢給我拐著淮雪跑,你想好了要斷哪條腿?”

一直到兩人被孟淮竹逮回去,江偃被孟淮竹抽了幾蟒鞭,臉上掛了彩,小可憐似的抱胳膊蹲在前堂角落裏,幽幽怨怨地看著寧嬈。

寧嬈才反應過來,他是要帶自己私奔?

後來,江偃就被禁止再和寧嬈見面了,反正關於太子的喜惡憎好已學得差不多,後面的就用不上他了。

這期間江偃不死心,跑來找寧嬈,拉著她的手,摯情道:“阿嬈,皇宮那地方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絕對不適合你,而且我皇兄這個人冷冰冰的,絕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你要是嫁給他,他肯定對你愛答不理,一整天都跟你說不了幾句話,跟守活寡沒差別。而且,他真得沒有我俊……”

那個‘俊’還未穩當落地,就被孟淮竹揪著耳朵拖走了。

他一邊捂著耳朵,疼得面容扭曲,一邊不死心地嚎叫:“阿嬈,你嫁給我,我保證一輩子不納妾,我把王府所有財產都給你,你讓我站著我絕不坐著,你讓我睡地上我絕不睡床……”

聲音越來越小,隨著穿堂風幽淺的嗚咽,同兩人的身影一直消失在長廊盡頭。

寧嬈看著江偃消失的方向,微微有些發愣。

到底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從前她覺得自己很喜歡陳宣若,心裏也是願意嫁給他的,可到頭來發覺是一場騙局,雖然也難過,也生氣,但好像難過一場,生氣一遭也就過去了,仿佛春風拂過,激起池水漣漪,而風靜雲止時,漣漪便平了,又是安謐寧幽的水面,就像風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甚至現在她想起來,陳宣若也只是個普通人,在她記憶裏占了一席之地,如此而已。

難道這‘情’之一字就是這麽淺淡易逝的嗎?

若是這樣,江偃如今看著情真,大約過幾天也就消停了吧。

這樣想著,她便覺輕松了不少。

出了正月,禮部便開始拉起架勢正式為太子選妃。

雖然寧嬈覺得自己還是塊沒雕琢好的璞玉,需要再雕一雕,修補修補,但時間緊迫,只能匆忙上陣了。

選妃共分為四輪,前三輪由禮部主持,主要考察品貌儀態、琴棋書畫、針鑿刺繡。最後一輪由內直司主持,由太子殿下親自過目,選出正妃。

前邊兩輪下來,寧嬈雖有驚但無險,好歹混了下來,等到了第三輪,原來百余人的秀女只剩了十幾人,芳華殿的繡房終於騰了出來,可以一人一間了。

寧嬈這幾日總是發愁,第三輪考察的是針鑿刺繡,這可是最見長久功夫,不能速成的,她的繡工,有點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