槌子兄長(第3/4頁)

春十娘從來不問他的身份,也不問他的名字。

他們之間,雖只以鑄劍之道相.交,卻已然能將性命相托。

三月後,仙門的搜尋隊伍從龍門鎮上撤走。

他正打算悄悄離開,卻不料徐家家主已在鎮中張開天羅地網等他。

春十娘拼命護著他逃到鎮外,終是抵不過徐家劍修的圍追堵殺,死在鎮外十裏坡下。

臨死前,她握著他的手,斷斷續續地說道:“我那徒弟,雖然不肖,到底……咳咳,到底也是我自個兒撿回來的。徐安吉狡猾多疑,此番捉了你,後腳絕不會容我那不肖之徒活著。我求你,想個辦法保他、咳咳,保他一命。以後,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十幾載光陰,如同白駒過隙。當年種種,現在想來,竟如前塵隔世。

柳悅容輕輕嘆息。愛也罷,恨也罷,從此都不再想了罷。

謝荀合上盒蓋,道:“柳……”

頓了下,似乎在思考到底該如何稱呼對方,最終還是以“前輩”相稱。

“前輩今後,有何打算?”

柳悅容坦然道:“我想好好活。”

不再是誰的奴仆,誰的附庸。不再是柳家的大公子,不再是金陵十七郎。

剩下的年月,他只想躲開所有仇家,平平淡淡地過日子,看著妹妹的孩子平安即可。

“也許,”他忽然道,“我可以去養魚。”

謝荀怔了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前輩你說什麽?”

柳悅容點頭道,“沒錯,我可以去養魚。”

謝荀尋思,他是真想去養魚,還是別有所指?

甥舅二人到底生疏,不好多問什麽。謝荀先時已聽妙蕪說過猜測——徐家家主恐怕已經知曉他們救走柳悅容之事。他囚禁柳悅容是為命書,想必定然不會將柳悅容在龍門鎮上的事情聲張出去。

但旁邊還有個洛小家主虎視眈眈,為防事遲生變,他們必須盡快將柳悅容送走。

謝荀思及此,便道:“前輩,我在太湖附近,有處隱蔽宅院。你若信我,可先到那處暫住。”

柳悅容道:“我自是信你。”

謝荀道:“既如此,現在便走。”

說完便招了招手,讓妙蕪過來和他們匯合。妙蕪不好帶著小飛僵正大光明地四處亂逛,她雖是強行和小飛僵結了主仆之契,但保不準一會人家爺爺就找過來呢。

因此她想了想,就把人推進假山洞裏,道:“你在這裏藏好。如果你爺爺尋你來了,你就先跟他走吧。”

做完這一切,她走到二人面前,從頭到腳將柳悅容打量一遍,搖頭道:“不成,前輩。你這樣太招人眼,還需改容易貌一番才行。”

於是她和謝荀二人分頭行事。她在此處給柳悅容“化妝”,謝荀則一個手刀砍暈個雜役,扒了人的衣服帶回來。

片刻之後,柳悅容扮成個面黃肌瘦,形容猥瑣的普通鄉民,混在一大群人中從祠堂出了門。妙蕪遠遠跟著,暗中護他周全。

謝荀則返身回到祠堂中,此刻謝、洛兩家的家主,還有徐家少主正在堂中說話。其余弟子則安靜地立於堂下。

謝荀一眼瞥見王牧之那身風.騷的錦衣,便從地上撿了顆小石子扣在指間,屈指一彈,小石子打在王牧之腰上。

王牧之回頭,和謝荀隔空對視一眼,便知謝家少主有事求他,當下心中暗喜。

往日裏都是他找謝荀幫忙居多,謝荀難得找他幫一次忙,他可要好生找回場子來。

於是悄悄從王家弟子中退出來,跟著謝荀走到無人處。

謝荀開口便道:“王六,你在太湖附近是不是有座隱蔽的私宅?”

“沒錯。”

“五千兩,賣給我。”

王牧之瞪圓眼睛,驚道:“五千兩?你怎麽不去搶啊。”

“賣不賣?”謝荀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王牧之的氣勢忽然間就弱了:“賣賣賣,我賣,成了吧。”

“我現在不方便脫身走開,你再幫我送個人過去。”

王牧之奇道:“送誰?什麽時候?”

謝荀道:“送誰你不必管。現在就走,你親自送。”

王牧之回頭看了眼自家老爺子,有點猶豫:“我爹……”

謝荀一手拐捅在他肩上,“下次再有人尋到太極觀上,遇上解決不了的事情,直接來找我,行了吧?”

王牧之這才喜笑顏開:“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啊。”

謝荀:“嗯。我何時言而無信過?”

妙蕪和柳悅容在其中一塊鑄劍碑下等了一會,便見插.著王家太極雙魚旗的馬車緩緩行來,王牧之撩開車簾,坐在車中,朝二人微微笑道:“要走的那個跟我上車。”

柳悅容便上了車。

駕車之人一甩馬鞭,馬車飛馳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視野中。

妙蕪心中隱憂去了大半,頓時一身輕松。她邁著輕快的步履往回走,忽又憶起剛剛一路行來,似乎沒有看見段紅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