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閣獨處(第3/3頁)

她伸出手去。

與此同時,少年也將手探入盒中。

二人的手指落到同一張紙片上方,指尖相觸。少年的指腹上生著一層薄繭,指尖微硬。少女的指尖柔軟而細膩,是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觸感。

兩根手指相觸,二人均是愣了一下,同時擡頭看向對方。

二人眼神乍然相逢,謝荀便率先撇開臉去,燭光下,他的耳尖微微紅了起來,然後越來越紅。

妙蕪愣了一愣,本來覺得沒什麽,但是看到謝荀紅到幾乎要滴出血來的耳尖後,不知為何,臉頰一燙,手指往回縮了縮,慢慢收回手來。

謝荀保持手臂伸直的姿勢,過了會,指尖落下,將那片符箓碎片拈起來,拼到桌上。

接下來二人像是結成了某種默契,謝荀將屬於同一張符箓的碎片從木盒中挑出來,放到桌上,再由妙蕪拼湊。不多時,二人便將三張碎成好幾十片的符箓拼回原樣。

妙蕪依舊謄畫一遍,收了起來。

“為何今日午間,那般晚才用飯?”謝荀忽然問。

妙蕪奇道:“咦?小堂兄,你怎知我午間很晚才吃上飯?”

謝荀輕飄飄地掠了她一眼。

妙蕪看到他束發的小金冠,想起今天中午從窗外反射進來的那道金光,心裏隱約有了個猜測。

她腹誹:不會吧。難道謝荀對她的懷疑,已經深到需要偷偷監視她的地步嗎?

“這不是戒律長老罰我到膳堂幫忙布菜嗎?各位同窗的師兄師姐們非擠到我那處打菜,這一耽擱,就晚了。”

謝荀皺了下眉,沒說什麽。

此時夜已深,妙蕪算算時候,自覺應該回去了,便將分類、謄錄好的符箓收好,滅了其它幾根蠟燭,只留一根照路。

謝荀跟在她身後,也下了樓。

此時司書長老早已歇下,妙蕪小心將藏書閣鎖上,挎著小布包慢慢往回走。

謝荀和她並肩而行,一直走到一條分岔路上,忽然停下腳步。

妙蕪回頭道:“小堂兄,明日再見。”

語氣極為親昵自然,好似已經忘了那天在洞中被謝荀那樣質問過。

謝荀眸光微閃,喚住她:“慢著——”

妙蕪只好將邁出去的腳又收回來。

“本命符的第一道結界,你再施展一遍。”

妙蕪雖然有些莫名,但還是依言而行。

她並起二指,凝神,手指猛然向下一劃:“道一!”

地上閃過一線金光,一道金光流璀的結界立刻將二人分隔在兩端。

謝荀伸手觸摸那到結界,目中流露出幾分感慨。

這就是他苦學不成的東西。沒有與生俱來的天賦,沒有謝家的傀儡血脈,學不會就是學不會,再如何苦練強求也沒有用。

妙蕪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謝荀接下來到底要說什麽。

謝荀朝她看了一眼,眸中隱約有幾分欽羨,幾分欣慰,甚至還夾雜了那麽一點嫉妒。

這點嫉妒的情緒委實太過微小,就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

心底有個聲音對他說:謝荀,謝琢玉,你來日,可不要被這小毒物比下去才好。怎麽說你也是個兒郎,還是人家兄長……

兄……長……

謝荀心尖一懾,忽然間像是被這個詞刺了一下。

他垂眸,轉身大步離去。

風中遙遙傳來他的話語:“等家塾結課,回了姑蘇你便請家主傳授你本命符吧。”

妙蕪瞪大眼睛。

她?

找家主學本命符?

三娘子不是說她底子差得很,這輩子拍馬都別想趕上嗎?

妙蕪百思不得其解,撤掉結界,回了坤一十三院。

第二天照舊是上課修煉,午間到膳堂幫忙。

家塾有幾個男弟子賊壞,專門愛作弄人,作弄了阿蕪兩三天還不夠,這日又糾集了一大幫人來圍觀她。

妙蕪忍了兩天,正琢磨著今日要不要發一發威,好叫他們知曉謝家九姑娘不是紙糊的老虎,便見一人穿過人群,走到木窗邊。

少年背抵窗沿,抱臂冷笑:“她這裏的菜,比別處更好吃是不是?”

那幾個男弟子一見到謝荀,便如小鬼見了閻王,立刻默默地作鳥獸散,不多時,窗前圍的一大堆人都慢慢散光了。

謝荀側頭看了她一眼,道:“沒人打菜了,還不去吃飯?”

妙蕪:“……”

這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