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的香(第2/3頁)

妙蕪喝不慣這種點茶,只稍微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她踮起腳,左右望望,看到王牧之正坐在池塘對面釣魚,表情嚴肅,一動不動,如臨大敵。

段紅昭走到他身邊,往他身旁的小木桶裏瞄了眼,哈哈大笑:“半個時辰了都快,你還一條都沒釣上來啊?”

王牧之惱羞成怒地低叱道:“你再這般大聲,上鉤的魚都被你嚇跑了。”

段紅昭朝水裏望了一眼,拍了拍王牧之的肩膀,搖頭嘆息:“哎呀哎呀,你這魚要再釣不上來,我們午飯只能啃草了。”

姑蘇王家六郎,名下五十座道觀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怎麽可能敗在釣魚這件事情上。王牧之不信邪,你說這池塘裏那麽多條魚,怎麽一條咬鉤的都沒有呢?

妙蕪看了一圈,不見謝荀和謝謹,便問:“我大哥和小堂兄呢?”

柳悅容用撥火棍撥了撥紅泥小爐裏的炭火,擡起頭,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小堂兄?”

妙蕪心中一時不解他何以這樣反問,點點頭道:“嗯,柳前輩,我兩位兄長現在在何處?我去給他們送點水。”

柳悅容擡起撥火棍往西邊一指:“那邊。”

妙蕪謝過,提著個大茶壺,拿了兩個茶杯蹦跶過去,走了一段,果然遠遠望見兩人脫了鞋,下了河,正有模有樣地在河裏摸蝦。

她緊走三兩步,快到河邊時,聽到謝謹對謝荀說:“那一日你和大伯父在書房中究竟說了些什麽?竟能把大伯父氣成那樣?”

謝荀隨手把幾只摸到的河蝦丟進竹簍裏,風輕雲淡道:“我和父……家主說,讓小九來當少主。下月初一,以碧桃花令召集各家長老,在宗族集會上正式宣告。”

什麽?!

妙蕪瞪大眼睛。不是啊,小堂兄,你這麽看得起我嗎?

突然聽到這樣一段談話,妙蕪一時間有些尷尬,正在進退兩難之間,忽然聽到謝謹喚她:“阿蕪。”

妙蕪只好硬著頭皮走到河邊蹲下,亮出手裏的大茶壺和茶杯。

“大哥,我帶了茶水來,你們渴嗎?”

謝謹溫柔笑道:“你既帶了茶水,就給我倒一杯吧。”

妙蕪倒了杯茶給他,然後又倒了杯茶遞給謝荀。

謝荀踩著水走過來,從她手裏接過茶杯,二人指尖相觸,他的指尖微硬,她的指尖柔軟。二人各自僵了下,妙蕪很快就松開手指,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妙蕪心裏有點奇怪,她最近這是怎麽了?

謝謹暗暗觀察,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盡管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還是斂眸強作鎮定。

妙蕪蹲在河邊的大石頭上,低頭瞧見河水清亮,指頭大小的黑色小魚搖頭擺尾地從石縫裏遊過去。她不由起了點玩心,伸手就想去撩那魚。

旁邊忽然遞過來一只空茶杯,準確無誤地塞進她手裏。

妙蕪仰起頭:“嗯?”

謝荀皺眉道:“別碰河水。”

“誒?”

謝荀逃避似地轉過身去,只丟下一句:“水涼傷身。”

給兩人送了茶水,妙蕪蹲在河邊看他們摸小魚摸小蝦,自己不但不能下水,謝荀甚至連根指頭都不叫她碰水一下,一瞧見她有玩水的苗頭就厲聲喝止,好像那水有毒,會吃人一樣。

妙蕪蹲了一陣,實在無聊,就又提著茶壺溜達回去陪柳悅容擇野菜了。

謝謹和謝荀捉了滿滿一小竹簍的小蝦,並肩往回走時,謝謹忽然叫住謝荀:“琢玉。”

謝家大公子對弟妹慣來是溫和關切的,然而此刻他面上寒如冰霜,雙目逼視著謝荀,像是要一直看到他心裏去。

他語速緩慢,字字句句沉聲有力:“琢玉,你和妙蕪年紀都大了,畢竟不好再像小時候那樣親密。日後相處,還是注意分寸為好。”

謝荀臉上閃過一絲震驚,但他很快將這點慌亂的小情緒收斂好,勾唇一笑:“我懂了,大哥。”

等到處理完謝家的事情,他就會離開,此後大概不會再和這小毒物有什麽糾葛。

謝謹定定看他片刻,忽然嘆了口氣。

但願是他多想。

最終王牧之還是沒從池塘裏釣起魚來,為了不丟臉,他只好親自下去摸了兩條上來。於是眾人今日的午飯便是野菜鱸魚湯、野菜炒河蝦、竹筒飯和清茶。

他們往日吃慣了精致的食饌,乍然吃到這樣天然的粗茶淡飯,倒覺有些野趣。

妙蕪尤愛鱸魚湯,一氣喝了三碗。柳悅容見了便笑說,既喜歡,臨走前順便撈幾條帶走。

柳悅容被囚地牢十來年,身體被折磨得虛弱無比,雖則重見天日後將養了一段時日,到底未完全養好。陪著小輩玩了半日,下午便請管家來說,精神不濟,需要休息。

王牧之對這一帶熟門熟路,聞言便拖著謝謹等人泛舟遊湖去了。妙蕪因為腹痛,就留下來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