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暴雨

第二日, 日上三竿時分,柳悅容終於清醒。

段瑜替他診過脈,說大約還需兩日, 便能替柳悅容除清身上的怨氣。待怨氣一清, 謝荀須立刻帶柳悅容離開蠱王谷。

謝荀算算時日,想到妙蕪這一趟陪他一起來南疆求醫,距離上次給謝謹傳信, 已過去三日有余, 若妙蕪再遲遲不歸,謝家諸人不知要怎樣憂心煩惱。

謝荀想到這裏, 便有意和妙蕪兵分兩路, 讓妙蕪先回碧遊觀同家人相聚,一旦他將此間事務辦妥,就立刻趕去與她匯合。

為了讓妙蕪答應, 他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不出三日,他一定能趕去與她匯合。

可不知為何,妙蕪堅決不肯答應。

謝荀提過兩次,見她果真不允,便只能順著她。

段瑜見此, 昵著他直笑。

謝荀被他看得火起,忍不住問:“段兄的眼睛可是抽筋了?”

段瑜哈哈大笑道:“我素日裏只聽聞你在謝家時便是個魔星,天不怕地不怕,連家主都拘不住你, 想不到啊,想不到。”

“想不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竟被我這表妹降服了。哈哈,哈哈哈。”

謝荀磨牙道:“我樂意,你羨慕是吧?”

段瑜作出一副誇張的“你是不是在搞笑”的樣子,嘎嘎笑道:“你在說什麽?我有什麽好羨慕你的?”

謝荀很想揍他一頓,但是轉念想到現今人在屋檐下,還是忍忍為上。

他屏息忍了一刻,驟然轉身。

不行,忍不了!

他著實不喜歡別人拿他和妙蕪的事情取笑。一點點都不行。

謝荀口中低喝一聲:“三思!”

瞬間,凝氣為劍,湛藍劍光如日華閃耀,一劍斬向那大笑之人。

段瑜一看大事不妙,趕緊召出那只被他當作坐騎的金剛蜈蚣應戰。

等到妙蕪挎著小籃子,從蠱王谷外的小村莊買菜回來,就見一群蠱蟲退到巖縫中,貼著巖石瑟瑟發抖,毒蛇也爬到紅色的巖石上,恨不能鉆進石洞裏躲起來。地上溝壑縱橫,像是有人拿耕地的犁刨出來的,藥廬最西邊有間屋子屋頂被掀飛了半邊。

妙蕪驚呆了,她這才出去了一小會,怎麽一回來就變成這個樣子。

難道……

她心間一緊,驀地沖向藥廬,雙手推開門:“小堂兄!大表……”

喊聲戛然而止。

只見謝荀和段瑜分坐在屋子兩邊,二人間氣氛劍拔弩張。段瑜揉了揉嘴角的烏青,沖妙蕪笑了一笑:“阿蕪,你回來了。”

謝荀坐的地方照不到陽光,他微微低著頭,全身被籠在一片暗影裏,雙唇緊抿,沒看她,也不說話。

段瑜又沖她笑了一下,道:“阿蕪,我餓了,你今天從外頭買了些什麽回來?”

妙蕪翻了翻籃子,說:“今日那村中有人殺豬,我買了蹄髈……”

妙蕪說到這裏,看到段瑜給他遞眼神,便知段瑜是想暫時支開自己。她不知道二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看起來他們倆個並不想對她說。

妙蕪想了想,便知情識趣地退出去,“我先去廚房了。”

段瑜支開妙蕪後,又走回去坐下,嘶嘶吸氣道:“謝琢玉,你也真敢下狠手,是因為我說到你的痛處了吧?”

“我那表妹說要與你生死相托,絕不分離。她是姑娘家,有些話我不好對她說,只能對你說。”

謝荀默默地聽著。

“你二人兩情相悅,我一個外姓之人,也沒有權力強行拆分你們。可你想過你們的前路沒有?”

“你這一身天狐血脈,仙門和殷氏皇族中有多少人對你心存忌憚,欲除之而後快。你一個人可以這樣躲躲藏藏,浪跡天涯,你難道舍得讓阿蕪同你一起?”

謝荀咬牙道:“那我該怎樣做?”

除了這一身天狐血脈,他又做錯了什麽?

為什麽那些人非要他死?

段瑜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該怎麽做。我只能說,若我是姨父,我是斷然不會將女兒許給你的。”

謝荀攥住扶手的手指驀然收緊。他站起身,背對著段瑜,許久,低聲道“我自然是……不會叫她為難。便是前頭有萬千阻礙,我也會一個一個解決掉。”

段瑜同謝荀說這些話,乃是出於私心。本意是想勸退謝荀,不想謝荀如此執著。

他不由又想起昨日妙蕪對他說二人絕不分離的模樣,心中黯然一嘆。這兩個人的倔脾氣倒也真是如出一轍。

且說妙蕪進到廚房,輕手輕腳地關上門,把黑兔子雙喜從竹籃裏抱出來,洗了根蘿蔔遞給它。

“雙喜前輩,我小堂兄怎麽和大表哥打起來了?”

白兔子跳到妻子身邊,說:“他們兩個設了結界打了一通,我們聽不到他們在結界裏到底說了什麽,大抵是你那大表哥說了什麽話,激怒了琢玉公子……”

正說著,忽聽得房門吱呀一聲,謝荀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