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西江月(四)(第2/3頁)

善兒牽著她的衣袖沒松手:“主子,找大阿哥的人遲早會搜來的,您快著些啊,奴才實在怕。”

王疏月應了聲好。

轉身扶著門框,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那是一處很幹凈的院落。

門兩旁放著兩個巨大的青花瓷缸。缸中養著蓮花,如今已經開得零落了。院中的落葉全部被清掃在門前,月光冷寂地鋪在地上,把王疏月的影子,從門前一直牽扯到正殿的階前。

“咳……”

身旁傳來一聲咳嗽,王疏月側身看去。

只見門後木墩子上坐著一婦人,懷中淩亂的衣物下裹著一個孩子。雖然被遮了臉,但那孩子的細辮卻垂在女人的膝邊,辮上深紅色的辮穗子隨風拂動。

王疏月忙上前去查看,竟見那孩子不是別人,正是大阿哥。

“大阿哥,怎麽……。”

婦人聞聲,擡起頭來望向王疏月。

“丫頭,別慌,這孩子被人喂了迷神的吃食,又溺了湖水,這會兒醒不過來。”

王疏月怔了怔,這才借著頭頂的懸燈細看那婦人。

只見她穿著漿得發白的海青,花白的頭發綁了一根粗辮子,用瓦藍色的繩兒系著,手腕上帶著一根素銀絞絲鐲子,除此之外,周身在無一樣飾物。全然一副空門持戒居士的模樣。頭發雖然白了一半,眼尾顯了細紋,卻並出老相。

人說血緣一脈相承。

母子的長相是騙不了人的。這婦人和皇帝生得真是像。

王疏月朝後退了一步,恭敬地屈膝蹲了個福。

“雲娘娘。”

那婦人朝外看了一眼,卻只見一個宮人模樣的人在杵在外面瑟瑟發抖。

這才收回目光,重新打量起面前的王疏月來。半晌,方挽了挽額前的碎發,笑道“這園子裏的人啊,都叫我雲婆子,這麽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叫我。丫頭,看你的衣著,你是皇上的嬪妃吧。”

“是。”

王疏月一面應聲,一面解下了身上的披肩給她懷中的大阿哥罩上。大阿哥渾身濕透,哪怕在昏睡,身上也一陣一陣地起著寒顫。一張小臉漲得通紅。王疏月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竟燙得嚇人。

“這是怎麽回事?”

婦人低頭望著大阿哥:“有人把這個孩子扔到山門前的水邊,我把他拖上來了。只是我這裏沒有火來給他烘,也沒有幹凈的衣物來給他換上,你……將才說他是大阿哥,可是真的。”

“是,他是皇上和成妃的兒子。”

那婦人目光一軟,“皇帝的兒子啊……”說著,竟露了個笑:“還好,小主子才幾歲,奴才這把老骨頭還拖得動。”

她望著大阿哥的目光明明是慈憐的,可是口中自稱奴才,稱大阿哥為小主子。

王疏月心頭起了一層悲意。

她心中有千頭萬緒,此時並來不及理清,便聽善兒在門口急道:“主子,有人提燈過來了。您快出來啊。”

那婦人側身朝外望了一眼,果見桃堤前數人提燈過來。

她回頭嘆了口氣,伸手將王疏月的披風從大阿哥身上揭下來,朝她遞去:“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一個人尋到我這裏來,但你若不想被牽連,就趕緊走吧。”

王疏月沒有去接她遞來的披風。反而在她面前蹲下來。

“我不走。”

那婦人搖頭道:“丫頭,你不懂,主子娘娘怕是容不下我這個半死人了,不論是誰狠心小主子來構陷我,我在太後面前都是百口莫辯的,我今晚活不成了,你在這兒只能被我連累,趕緊走。”

王疏月撫了撫大阿哥燒紅的臉。

“娘娘,一會兒不論他門問您什麽,您都說是您救了大阿哥,其他的什麽都不要說。”

婦人低頭凝向王疏月。

燈下她的皮膚白若凝脂,目光盈盈如秋水。令她猛然想起了一個故人,真像啊。

“你要做什麽。”

王疏月擡起頭來,平聲道:“娘娘既百口莫辯,就讓我來認吧。”

她聲音裏的情緒不多,竟不像在說一件攸關她命運的事。

“呵,天下還有你這麽傻的丫頭。”

王疏月擡起頭的,耳旁的碧玉墜子輕輕搖動。

“娘娘,皇上待我很好,我不想他遇到難處。”

婦人怔了怔,旋即淚光盈滿了眼眶。她忙別過身子去,仰頭忍回去。

“你怕他為了我,和太後娘娘鬧僵吧。可你怎麽知道,皇上不想我死,我這個賤婦活著,是皇上一輩子的恥……”

“他不是那樣的人。”

“也許吧,但我啊……到情願他是那樣的人。”

王疏月搖頭道:“不論您是情願還是不情願,主子都不是那樣的人。娘娘,主子即位不久,滿蒙之盟還需穩固,主萬不是主子與太後娘娘疏離生分的時候。”

話音剛落,善兒已經呆不住跨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