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烏夜啼(四)

敬事房的人走了,張得通和梁安才敢讓金翹等宮人重新進去服侍。

王疏月不假人手,親自服侍皇帝更衣洗漱,起更時方停當睡下。

皇帝知道王疏月有委屈,所以夜裏沒有別的動作,只從後面摟著她。

四更時起身,仍然往南書房理政不提。

三月初,翊坤宮中的杏花開了一大片,遠遠地看著如煙氣兒一般。

小宮女們都放開了悶蒸了一個冬季的心,換了輕薄的春裳,進出的腳步都輕快起來。王疏月是個沒什麽大規矩的人,也肯縱宮人們尋春樂,這日,正坐在庭中看幾個小丫頭收羅杏花,金翹來說,婉貴人來了。

正說著,人已經進來,在階下向王疏月行禮。

王疏月放下手中的閑書:“正說著讓人請你和寧常在看花的,你既先過來,她們到少跑一處。”

婉貴人站起身。

“妾也是閑著,今日外頭太鬧,妾心裏又不安,便來娘娘這裏坐會兒。”

王疏月示意金翹去端茶,一面問道:“怎麽了。”

婉貴人道:“這會兒雖然開了春,可時氣卻不好,二阿哥……哎,聽說也不大好,皇上這幾日政務忙,妾想去看看二阿哥,但也不敢去求。”

說著,頗有悲意的嘆了一聲。

王疏月道:“放心,阿哥所通共就照顧二阿哥一個,哪有不盡心的道理,春來的時候,萬物都在發期裏,昨兒大阿哥也咳得很。鬧了半個晚上。”

“那請太醫了嗎?”

“請了。今兒他丟不開書,還是去上書房了。我正想著,著人早些去接。”

婉貴人將手交疊在膝蓋上,望著滿園煙霞般的杏花。

“可憐我們做母親這樣焦心……有點點疼都恨不得自己去受,娘娘您性子好,大阿哥雖沒了額娘,但妾眼瞧著,您也是把真心堆給他了,在自個眼前照顧,宮人倘或不好,您也拿得住,有道理,妾的二阿哥就……哎,底下人,哪裏體諒妾的心。如今就這樣了,等過兩日,皇後娘娘生產過後,誰還顧得上他啊……”

王疏月搖頭道:“這就是胡說了,都是皇上的兒子,哪怕有嫡貴庶卑的道理,可也都是尊貴的皇家貴胄,你原口中是有限的,今兒是怎麽了,竟地作踐起二阿哥來了。”

婉貴人忙道:“娘娘知道,我本沒什麽主意,如今,永和宮主位娘娘也沒了好多時了,我忝在這個貴人位置上,卻是個什麽道理都沒有的性子,心裏別的裝不下,通共一個二阿哥,現還好,太後娘娘偶爾還肯過問,可若皇後娘娘的嫡子出世……我是個沒地位的,皇上又不待見,二阿哥可怎麽是好。”

王疏月聽著,她這顆心和當年成妃到是一樣的。

“你這麽一說,我竟也不知道如何勸你了。”

婉貴人見她垂了眼,似想起什麽,忙起來蹲了個福。

“妾倒該死了,不該在這個時候跟您到倒苦水,聽說娘娘這幾日也白遭了……”

她說著說著,聲音越發小了,“遭了閑話。”

梁安聽著這句,慌地對婉貴人使眼色:“婉主兒。”

婉貴人坐立不安,掐著帕子亂了眼神,卻聽王疏月溫聲道:“既都是宮裏聽得到的,就不是忌諱了。”

“是……”

說著,又擡頭提了些聲音,“只是妾為娘娘不平,皇上準十一爺回京探疾,那是皇上對兄弟的大恩,關娘娘什麽事。之前那沒要緊的約,險些葬送了娘娘,如今他們看著娘娘好了,受萬歲爺寵愛,又把這些事拿出來說嘴說嘴,真真都是挨千刀的。”

梁安道:“再沒有別人,通共就只有儲秀宮的那位主兒。”

婉貴人也應道:“正是呢,娘娘一進來,淑嬪在皇上面前就淡了,她從前何等地神氣,現在黯淡下來,心裏不知道多恨娘娘,如今有了這個不好聽的話頭,還不端著臟水往娘娘身上潑。”

正說著,金翹從正門上進來:“兩位主兒,你們恐怕坐不得了,皇後娘娘那邊發動了。”

婉貴人忙道:“前不說要到這個月中嗎,怎麽今日就鬧起來了。”

金翹道:“不知道啊,聽說,這幾日西三所順答應,沒日沒夜地哭,恐是這事鬧的,兩個守喜的太醫都進去了,太後娘娘也過去了,兩位主兒,你們收拾起來候著,一會兒前面要傳過去,磕頭賀喜的。”

婉貴人自然坐不得了,趕緊起身辭去。

金翹拿了坎肩兒來與王疏月穿,一面道:“婉貴人的話說得雖不好聽,但倒也是向著主兒的。我這幾日聽著宮裏的話,越發難聽起來。說得都是主兒和十一爺的舊事。奴才很擔心啊。”

王疏月擡手扣盤口,淡道:“你擔心什麽。”

“還能擔心什麽,前幾日皇上突然傳您去養心殿侍寢,雖說是本分,可主兒承寵以來,萬歲爺都心疼主兒,不拿這些規矩壓您,那日也不知道是起了什麽心才下了旨意,雖說後面萬歲爺還是來了,但心緒也不好,奴才之前糊塗,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如今回頭一想,恐怕就是這些難聽的話。主兒,您還得想些法子,在萬歲爺面前,擺脫幹凈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