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清平樂(三)(第2/2頁)

“疏月。”

“啊?”

“你母親葬……在什麽地方。”

“家人扶靈去了南方。漢人講‘落葉歸根”嘛,我們王家祖籍在長州,以後,除了我,家人們的靈柩都是要送回長洲去的,葬在茂青山下。您應該不知道,我們王家在長州除了一座臥雲精舍,還有一座杏花園,就在茂青山麓上。”

說著,她似乎想到什麽有趣兒的事,竟掩唇笑出聲來。

皇帝小心地把自己的書從她的手肘子下面抽出來,一面道:“你笑什麽。”

“想起了以前母親說過的話。我記得的父親當年逼著兄長考取功名,兄長挑燈苦讀,十分辛苦,母親見兄長實在艱難,曾跟父親說過,若是兄長不能進士及第,就讓他回來守著咱們杏花園子。只是可惜,兄長和父親的志向是一樣的,不然,如今也該是個素杖香挑杏兒花的方外仙。”

聽她說完這一席話,皇帝也笑了一聲。

“您又笑什麽。”

皇帝隨手將書放倒茶案上,“沒什麽,朕算是知道,為什麽你和王定清都不像王授文了。你們王家……呵呵,有些意思,當父親逼著女兒去修書樓,母親卻想兒子去守杏花園。最後,沒一個功德圓滿。”

“我很圓滿啊。”

她說著,輕輕握住了他正放書的手。

“除了您,誰敢說我不圓滿。”

皇帝怔了怔。

是啊,除了他,誰敢說王疏月不圓滿。

可是,他偏就覺得她這一輩子,終究還是少了一樣福氣。

盡管他身為皇帝,也賜不了的福氣。

“起來。”

“好。”

這邊皇帝剛扶著王疏月站起來,便見何慶進來道:“萬歲爺,周太醫來了,給您看傷。”

張得通道:“怎得這麽慢。”

何慶看向王疏月,小心道:“今兒是周太醫給貴主兒請平安脈的日子,周太醫一大早就去翊坤宮裏候著了,誰知道貴主兒來了萬歲爺這裏,奴才們去日精門上找了一圈以後沒找著太醫,這才折騰大發了。”

“行了,傳進來。”

說完,握住王疏月的手,“走,過去坐。”

***

周明走進來,見王疏月也在,忙一並請了安,方起來去看皇帝頭上的那道口子,口子割得不深,血也已經凝住了,張得通等人見沒多大妨礙,也都放了心,在旁伺候著上完了藥,正要送周明出去。卻聽皇帝道:“不是說今日要給皇貴妃請平安脈嗎?在朕這裏請吧。朕有些日子沒聽你背你那幾本石頭書了。今兒閑,聽聽。”

周明額頭冒汗,行醫這麽多年,他最怕的就是在皇帝面前給王疏月診脈。其實,單是王疏月在倒沒什麽,這些年,除了看顧皇後的龍胎之外,他一直照顧著王疏月的身子,他其實看得出來,在子嗣緣分上,王疏月並沒有多大的執念,可皇帝……卻好像不一樣。每回看著他診完脈,都要仔仔細細地聽他析一遍病理,不明處甚至還要糾纏。每一回都折騰他三魂七魄不定。生怕說錯一句,就要丟腦袋。

何慶一臉同情地看著他,卻也不敢說什麽。

周明摸了摸自己被汗水浸著的脖子,映著頭皮從新在王疏月身邊跪下來,取出腕枕放下,伏身道:“請貴主兒的手。”

王疏月眼見周明的汗水濕了領口子,猶豫著對皇帝道:“要不……我回去……”

“有什麽不能當著朕的面說的。”

皇帝不松口,周明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王疏月也沒了法子,只好擡手褪下手上玉鐲子,將手腕靠了上去。

周明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心驚膽戰地掐脈。

誰知,剛搭上手去,眼皮子忍不住跳了一下,他都來不及去細想這脈像是什麽。

左眼跳災,又眼跳財,他趕忙分辨左右,心裏不覺激動起來。

這才凝神又細細診了一回。

喜上眉稍來,一時之間大有把這麽些年的濁氣全部吐空的欲望。松開搭脈的手,起身退了一步,重新跪下像皇帝行了一個叩拜的大禮。

“皇上,貴主兒,大喜啊大喜啊!”

何慶和張得通是聽慣了這些太醫院的套話的,猛地在王疏月這裏聽見,明知是什麽喜,卻有些不敢相信。

王疏月手指一顫。

皇帝卻已經站了起來:“什麽喜,說清楚!”

“是是,萬歲爺,您皇恩浩蕩,恩澤廣大……”

“誰要聽你說這些!”

“啊,是,貴主兒遇喜了,只是,才一月余。胎像還不穩,臣這就去給貴主兒寫安胎兒調理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