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又是哪一出(第2/3頁)

只要成為三江世家的狗,搖搖尾巴,些許課糧,三江世家漏漏指縫還不是立時能得解決,封書海的身家官位自可保全,甚至還能混個考績優等升官而去,可百姓呢?

百姓們徹底失了田地,只能依附在被三江世家吞並的田地上,成為佃農之後,田地上大部分產出皆會被三江世家席卷一空,勉強糊口罷了,正如封書海所說,生生世世子子孫孫都得不了翻身。

在官場上這些勾心鬥角,封書海或經驗略有不足,可身為父母官,愛民如子,封書海的品德卻無二話,不是什麽人在這樣可怕的壓力面前都能硬扛三江世家到現在的。成國公並沒有舉薦錯人哪……

隨即,吳敬蒼後背亦起了一層密密冷汗,好險好險,他差點便冤枉了封書海,若是先前沒有嶽娘子阻攔,他一封書信到魏京禦史,能不能弄倒封書海不好說,但這種做法,豈非正中三江世家下懷?

封書海再狠狠一頓首:“若只涉及封某一人,便是與三江世家拼卻此身又何足惜!實在是如今益州百姓存亡皆系於此,萬不敢輕易言死!先生既能知這其中端的,必有良策以教我!”

吳敬蒼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在封書海這番話前,吳敬蒼對三江世家的認知,也就是覺得對方根深葉蕃勢力龐大,必須好好結交,可在封書海此話之後,三江世家已經不再只是一個簡單的龐然大物,而是牢牢盤踞在益州大地上、張牙舞爪的一只可怖兇獸,對方上有朝廷官員、無數門吏,可操縱益州政局,下有無數田地、佃客無數,數不盡的財富可使鬼推磨。

這樣可怕的怪物,要怎生對付?這樣險惡的境地要怎生破局?

光是想一想,都叫人心驚肉跳頭皮發麻。

這一刻,便是吳敬蒼有一腔為貧苦百姓聲張之心,竟亦陡然生出一股無力感。

他看向那寧靜致遠的條幅,再看到其下那幅曲曲折折古怪畫出的糧價圖,忽然心中一個靈醒:這間屋子本來就是對方的,這張圖出自誰人之手,幾乎沒有第二個可能。

對方為什麽會在這次見封書海之前給他那樣的指示,為什麽將這張圖掛在這樣明顯的地方,幾乎也不可能有第二種解釋。

淡泊!寧靜!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

這一刻,仿佛真的恩師附體,吳敬蒼第一次發自內心流露出強大自信的淡淡微笑:“州牧且回去吧,此事自有法子,不必多慮。”

封書海再看向這位聽完益州最深沉黑幕也依舊面不改色的先生,再看向那糧價圖,今日這一切或許早在對方眼中,他想,自己也許真的遇到了一位高人。到得這個時節,封書海亦不得不承認,此時,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權作最後一搏。

整個益州的飽讀之士,除了眼前這位,但是聽到三江著姓與他的糾葛,恐怕都會將他趕出門去,即使他是明面上的益州州牧。

封書海再次一禮:“這一拜,不是為我自己,我是為益州百姓,拜謝先生。”

吳敬蒼側身,不肯受他這一禮,一州州牧的大禮,豈是這麽好受的。

封書海環視這陋室,只見滿架的圖冊、地理志、經史,翻閱到卷曲的痕跡、分門別類打好的標志是做不得假的,也許這最後一搏的指望能更多一點點。

封書海向吳敬蒼問道:“失禮,敢問先生高姓大名,一直便居於此嗎?”

這個倒沒有什麽不能說的,縱是不說,一州州牧查起來亦是十分容易。

“在下姓吳,才遷居益州,”吳敬蒼微微一笑:“如今是陸府幾位公子發蒙的先生。”

吳敬蒼這話說得坦坦蕩蕩,卻叫封書海一怔,能畫出那樣一張糧價圖、洞悉整個益州局勢的大才,竟然只是教幾個小童啟蒙……果真是世外高人的做派,叫人難以揣測。

他隨即恍然,這草廬,確是離已故成國公的祖宅不遠……

然後,封書海又問道:“方才看那條幅的款識,不知崖山先生與您?”

吳敬蒼肅然:“崖山先生乃是先師。”

封書海驚訝地“啊”了一聲,這一次成首之行,真正是峰回路轉,叫他數度吃驚。

封書海第三次一禮:“崖山先生高足!難怪……失敬失敬。”

到得此時,封書海終於相信,這一次困局或許真的有了一線生機。

封書海離去,嶽欣然與大衍才從屏風後轉出來,大衍苦笑:“我等雖是在市井官場都打過滾,可到封疆大吏這一層面的廝殺,當真是驚心動魄,遠在我等設想之上……”

然後他看向一直坐在原地、端著大儒範兒的吳敬蒼道:“你那是什麽樣子!封書海早走了,你還端著給誰看呢!”

吳敬蒼喘口氣兒道:“來、來、來,扶我一把。”

敢情這家夥是腿軟起不來了,大衍想開嘲諷,卻又哽了回去,方才真真是不好對付,以為不過是貪官在橫征暴斂,誰知內情竟如此復雜,難怪這老家夥腿軟,世家大族……哪一個好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