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渡船(第3/4頁)

“郁公子。”寧蘊一進來便開了口,他問道:“北地苦寒,郁公子可還住得習慣?”

熟稔的口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有多相熟。

郁雲天緩緩站起身,朝他們恭恭敬敬的一揖:“寧太守,謝將軍。”

寧蘊看著郁雲天蒼白的臉色,擔心地道:“郁公子坐著就好,這個節氣乍暖還寒,你是待慣南方的人,難免不習慣北地苦寒。”

“難為寧太守過來看我。”郁雲天微笑道:“二位請坐。”

說罷,又喊了外間的小廝奉茶。

三人坐定後,謝懷琛和他寒暄了些許江南的風情物事。郁雲天款款而談,倒不是傳話人口中那般冷冰冰。

坐了片刻,謝懷琛和寧蘊皆沒有開口。

郁雲天看出他們的欲言又止,笑問道:“二位可是有話對在下說?”

人家的話已經遞到口邊,謝懷琛還是開了口:“郁公子應該知道,安州的官道毀塌於地震,大成十萬將士還在戎族前線,如今我們遇到些困難,軍糧……”

“謝將軍。”郁雲天開口,截斷了他的話頭,臉色鐵青,也不似方才柔和,語氣中多了幾分強硬:“若是為了借船運糧之事,我勸將軍不必開口。此事你們已經派了無數人來,我也說了無數次,不想再多說一回。這船上載的是時令貨物,過了時這便是十船無用的廢物。”

謝懷琛眉頭微微皺起:“郁公子若是擔心回本無望,虧損的銀錢我願一力承擔。只求公子高擡貴手,出手相幫,救我戎族大軍。”

“謝將軍出身鐘鳴鼎食之家,十船虧損當然能承擔得起,但我們鹽幫的信譽將軍也能賠嗎?”郁雲天蹙眉道:“外邦客人最在乎的就是信譽,若是我們此次失信於人,從今往後便失去了跟他們做生意的資格。我相信,這是謝將軍賠不起的?”

他態度強硬,絲毫不肯通融。

謝懷琛道:“但……”

“謝將軍不必多言!”郁雲天微微擡手,道:“鹽幫有鹽幫的考量,謝將軍非要為難,我哪怕鑿了船,也不會出借船只!”

謝懷琛起身,抓起桌案上的劍轉身就走。

與其低聲下氣求人,不若險中求生,走一趟烏蘭橋。

“阿琛。”寧蘊沖他義無反顧離去的背影喊了聲,見他沒有反應,又回頭對郁雲天說:“郁公子……”

郁雲天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童若,送客!”

童若不知從何處飄進來,乖乖巧巧地站在門口,嬉皮笑臉地喊道:“寧太守,這邊請吧。”

寧蘊見他不肯通融,亦拂袖而去。

郁雲天低頭,輕撫水貂的柔軟光亮的毛發,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離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這是他親手做的一場戲,眼看這場大戲即將進入最精彩的部分,他笑了起來。

次日午後,鹽幫的船隊從渡口啟航。寧蘊站在高高的城樓上,望著遠去的白帆,沒入碧水雲天下。

若水河從雲海高山深處洶湧排闥而來,卷起的浪花似碧玉,如翡翠,映襯著碧色穹頂,宛如一條玉帶。

鹽幫的船則成了這條玉帶上唯一的點綴。

風過城樓,將寧蘊的披風一角微微吹起,他摘下披風的帽子,目光隨著船隊消失在天際,眸光低垂,眼底浮起一絲莫測的深意。

“寧太守。”他身側的人喊了他一聲,問道:“接下來是否依計行事?”

他眼底閃過陰鷙,纖長的手指輕撫過披風邊沿的狐毛,默了半晌,他才緩緩開口:“告訴他們,可以動手準備了。”

他做了這個大個局,終於將謝懷琛逼到了這個地步,行到水窮處,插翅也難飛。

“原本以為鹽幫的人會巴結官府,咱們還得費好些功夫。”他唇角浮起玩味的笑,笑意詭譎:“沒想到他們竟是如此有氣節。”

“這是天在助我們。”那人笑道。

寧蘊緊了緊披風,轉身離去,下了城樓。

有潘蕓熹母子在軍營,帳篷裏笑語喧囂,不遠處卻有肅穆的侍衛,軍營裏不能亂走半步。

月色很明媚,亮堂堂照著大地,瓊華如水般溫柔。

陸晚晚靠在小榻上,默想謝懷琛。

若他得知困擾大軍的難題迎刃而解,還不知會高興成什麽樣子。

謝懷琛在整隊,準備渡江。

一切準備完畢,次日前往烏蘭橋。

謝染和他都累了好幾天,有幾分筋疲力盡的意味。

對郁雲天冷漠的態度,謝染頗為不滿。

“這個郁雲天,目中無人,竟然這樣對我們。”他氣得哼哧哼哧地說道:“如果不是將士們守衛邊疆,他哪來的機會安安穩穩地做生意。”

謝懷琛目光沉沉的,說:“人各有志。”

“將軍,難道你就不氣嗎?”謝染問道。

“氣,當然氣。”謝懷琛道:“但船是他的,願意借是情分,不願借是本分。鹽幫在江南廣施仁義,備受百姓好評,不能因為他一次不幫助我們就恨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