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營救(第4/7頁)

“陸建章很恨我娘,他在最落魄的時候得她相助,發家之後她便成印證他過去失敗的恥辱柱。所以他把我娘的東西全扔了,至今我也不知我娘長什麽模樣。”陸晚晚擡手,揩了揩眼角:“不過,陳嬤嬤說我和母親長得很像,就跟照鏡子一樣。”

“後來每次我照鏡子的時候,都在想我爹是什麽樣的人,才能這麽有福氣,能讓我娘惦記了她一輩子。”陸晚晚長舒了一口氣,用盡量緩和的語氣說道:“我娘肯定很愛我爹。那時候她在允州巴巴地等他,沒等到他,卻先等到了我。她沒了法子,只能和陸建章協議,讓他做了我名義上的爹,她不肯同陸建章拜天地,便找人替她上了花轎。她的遺物裏有一件喜服,陳嬤嬤說那是她親手做的,她繡了一年,那件衣服熬幹了她的血肉。她卻至死也沒有等來我爹給她披上嫁衣。”

她聲音越說越低,越來越顫抖。

“別說了。”皇上沙啞開口,淚流了滿臉。

“很難過對嗎?聽到我和我娘過得這麽慘,你很難過,對不對?”

皇上聲音悲愴,蒼涼得不像話,陸晚晚的每個字都像是尖銳的針一般,狠狠地紮在他心上,他數度開口,喉頭卻只余哽咽,半個多余的字也吐不出來。

“你看,那麽難熬的日子我都熬過來了,我是不是很厲害?”她擦了擦眼角,極力擠出一個不怎麽僵硬的笑容,讓她看上去沒有那麽難過。她轉頭看向皇上,說:“所以,你一定也要熬過去,戰勝天花。”

言及此處,她頓了頓,才說:“你要好起來,補償我。不要再讓我做那個沒爹的野孩子。”

皇上喉頭發酸發澀,猝不及防聽到她的話,陡然睜開眼睛。

兩人四目相對,皆迸出淚花。

皇帝側過頭,只留給她一個起伏的背影。

他心中大慟,她知道了,她早就知道了。他眼眶猝然而熱,熱淚滾下,這十九年的等待和找尋都有了意義。

“你何時知道的?”良久,皇上才擠出幾個字。

陸晚晚深深呼吸吐納:“你為我送嫁的時候,我覺得奇怪;我去北地之前,你贈我牡丹時,我開始懷疑;就在剛才,我肯定。”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愛。更何況,這個人是天子,他是一國之君。他膝下子女何其多,緣何寵她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兒?

她不算笨,再想想成親之後謝允川拉著謝懷琛到祠堂起誓的那一幕,她多半就明了了。

皇上找了十九年的那個人,早就沒了。

岑思莞等了一生的那個人,早就錯過了。

皇上鼓起好大勇氣,才在姜河的幫助下轉過身來。她哭得臉蛋和鼻頭都是紅的,眼淚掛在腮側,看上去可憐極了。皇上就想起她說年幼時被人欺負的模樣,那時她比這時小得多,那小鼻子小嘴皺巴巴地哭起來該有多可憐招人疼?

思及此,他心內又是酸又是痛,他沒能盡到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害得岑思莞早逝,害得陸晚晚受盡委屈。

他笑了下,說:“丫頭,莫哭,哭起來很醜。”

陸晚晚就擦幹了臉上的淚水,擠出個笑容,朝他笑了下,不再哭了。

她轉了轉手中岑嶽凡當初送給她的手圈,不動聲色接近皇帝:“你好好休息,醒過來就安全了。安全之後一定要好好養病,你欠我的,必須慢慢還。”

皇上哽咽道:“好。”

陸晚晚突然對準他的手,按動手圈的機括。一根牛毛般的銀根射了出來,正對他的小臂。

皇上眼睛陡然間睜得極大,受了驚嚇一般。

“公主!”姜河見狀嚇得不清。

陸晚晚擡袖擦了擦臉頰的淚漬,平靜地說:“他沒事,這個針用曼陀羅花浸泡過,他會暫時失去意識,但很快就會醒過來。”

姜河訝異。

陸晚晚又說:“現在外面形勢如此緊張,城裏的守衛只會更加森嚴,不會放松。就算我們能等,他的身體不能再等了。等會兒我帶隱衛出去引開宋垣的視線,你和紀南方一起,負責把父皇帶出暗道,一定要確保他的安全。”

她冷靜地分析眼前的形勢,很快想好對策。

姜河嚇得一身冷汗都出來了,忙說:“公主,又何必你親自涉險呢?”

陸晚晚說:“因為我對他們來說是最意外的,他們肯定沒料到我會突然殺回京城。他們看到我之後就會放松警惕,全力來追我。這樣可以為你們贏得更多時間。”

“公主,讓老奴去吧。”姜河求道,若是陸晚晚有個好歹,皇上醒後恐怕會剝掉他一層皮。

陸晚晚搖了搖頭:“京城認識我的人多,你常居深宮,認識你的人少。我跟在父皇身邊很容易招惹人眼,反倒是你跟著更安全。”

安排好一切,她調度了兩百人隨她一起出去。臨走之前,她讓姜河把皇上的外衣扒了下來,讓一個害過天花的侍衛穿上,又欲蓋彌彰地罩了件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