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2頁)

房門被他摔得啪啪直響,沒一會兒,守在門外的丫鬟兢兢戰戰的入屋,對她道:“……小姐,六公子說讓您今後睡碧紗櫥裏。”

所謂碧紗櫥,是韓暮屋中一個小隔間,兩屋中間只隔著一排鏤空的門,佐以薄紗虛掩著,有了這層薄薄的隔档,雖還是和韓暮同處一室,可到底不用和他同榻了。

待心底那股驚怒過去,倌倌後背已然汗流浹背,她心有余悸的將整個人縮到床榻內側坐著,睜著蓄滿淚的眼過了許久,才漸漸平復下來。

門外沒有一絲響動,韓暮應是已離開了吧。

許是今日受到連番羞辱,本困的睜不開眼的倌倌竟睡意全無,她緩慢的躺在榻上,睜著眼盯著床幔頂,腦中回想著方才那一幕。

如今想想,她怎麽想都覺得今夜的韓暮對她的態度太不正常了,不似平日冷冰冰譏誚的態度,而是似揣著怨懟,混雜了點不甘和惱羞成怒。這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他整個人好似被夫家始亂終棄的小怨婦。倌倌不厚道的總結後,隨即皺起了秀眉想起了正事。

她記憶裏的木三,窮,木訥,臉皮厚,這倒是其次,最主要木三除了總諷刺她傾慕柳時明這事外,卻是真心實意的對她好,而韓暮卻和木三性情相差甚遠。

她尤記得初次見木三的情形。

那日春光明媚,府衙亭畔芍藥開的正盛,微風拂過如千萬煙花齊齊綻放,璀燃奪目,她高興的摘了幾支芍藥花別在發間,邀功般跑到爺爺跟前笑問:“倌倌今日可與前日有什麽不同?”

爺爺打趣道:“更漂亮了。”

得了誇贊的她,滿足的垂著頭自謙:“……哪有!爺爺凈愛說笑。”

恐她不信,爺爺對身後的少年道:“不信你問木三?”

此時她才瞧見站在爺爺身後的木三,少年比她高半頭,穿著半舊的寶錦色衣裳,腰間懸塊缺了一角的玉佩,人雖看著落魄,可模樣生的極好,粉雕玉砌,似菩薩座下的童子。

經爺爺介紹,她才知木三是爺爺縣衙裏新來的幕僚。

她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少年,不知怕被他比下去還是羞澀,直盯著他,擱在嘴邊的問話忽然說不出口了。

被她盯著的木三臉頰微紅,半晌不情不願的憋出一句,“好看。”

感覺被埋汰的她,羞怒的丟下滿懷芍藥,捂著臉跑回屋裏,鎖著房門委屈的哭起來,爺爺來勸:“不過是嘴邊一句平常話怎麽就哭了呢?”

爺爺不懂,當時年幼的她也不懂,只知自己沒被好看的木三誇獎,傷心的再也不願見他……

如今回想,或許當時年幼的她,第一眼見到木三便開始在意那個埋汰她的少年吧?

芍藥,芍藥,為花中宰相,亦稱離別之花。

她和木三識於芍藥怒放之時,似注定遲早會分離。

若非三年前她再次失足落水,病重不愈,木三也不會因救她冒雨去京城賣藥被山洪沖走而死,他對她的恩情,她始終銘記於心,從未忘記。

倌倌眸色紅紅的,翻了個身用被褥捂住了頭。

就在這時,從房門外傳入一道極輕微的問詢聲,”六公子,任家的大公子來府上了,說要接小姐回去。”

離她和韓暮吵架已過去一個時辰了,韓暮竟然站在門外沒走?

倌倌忙掀開被褥,一骨碌從床榻上爬起來,朝房門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