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霎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尷尬兜頭罩下,有羞憤燥悶,又有惶然無措,險些令倌倌站立不住,只聞她“啊”的一聲,猛地捂住唇就要落荒而逃。

“等等。”尚未邁出一步,手腕已叫韓暮攥.住。

他聲音微厲,再非方才戲謔輕佻逼問她的模樣。倌倌心頭砰砰亂跳,臉紅的似要滴出.血,不敢回頭看這調戲她登徒子,也不敢忤逆他,迫在原地快要急哭了。

這人分明是故意借著她騙他的由頭,“懲罰”她,並看她窘態取樂!

“從小你爹應該告訴過你,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在最慘淡的日子,道盡途殫也沒有甚麽,只因前方還有更多荊棘等著你,不會等你重拾心態後便會變弱或者消失,你要做的便是榮辱不驚,得意時莫驕傲,失意時莫氣餒,勇往直前,而那些曾在你絕境時棄你而去的人,不值得你為他掉一滴眼淚,明白嗎?”

韓暮緩緩放開她手腕,背過身去。

“我再告誡你一句,惜取眼前人。”

倌倌本怔忪他前一句是什麽意思,忽聽他最後一句,有什麽從混沌的腦中乍然再現,她身子猛地一震,不可置信的沖韓暮韓:“木三?”

韓暮腳下一頓,飛快的朝前走,如侵了冰霜的冷音從他身前傳出。

“我不是!”

饒是他不承認,可倌倌卻隱隱能確認,他就是木三!雖聽起來匪夷所思。

她忙要追出去,跟在韓暮身後的王湛立馬焦急的攔住她,“六公子有要事在身,秦小姐若有事,還是等公子回來再問吧。”

因這一打岔,等倌倌焦灼的再擡頭時,就見韓暮已轉出垂花門不見蹤影了?

竟比兔子跑的還快!

倌倌失落的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攥緊指尖,久久從方才的震驚中回不過神來。

當年她懵懂無知,最大的煩惱便是柳時明為何不喜她,卻又不拒絕她,乍然得了柳時明要另娶別人的消息,她傷心欲絕去找柳時明質問,途中卻被湖邊嬉鬧的孩童無意撞到湖裏,在那樣數九隆冬的天氣,她雖被路人及時救起,可到底傷了身子,終日纏.綿病榻渾渾噩噩險些活不下來。

一日,她正睡的迷糊,聽有人翻窗入內站在她榻前,不言不語。

她以為是柳時明得知她病重感到內疚來看她,高興的強撐著沉重的眼皮瞧來人,一看是木三,失落的直掉眼淚。

平日對她甚是維護的木三破天荒的頭一回沒安慰她,而是冷睨著她,寒聲道:“若再哭一聲,我立即殺了柳時明。”是威逼的語氣。

知他發起瘋來有這個本事。她嚇得立馬不敢再哭,委屈的扁著嘴:“殺人是要償命的,你殺柳時明,豈不是自己也要死?”

她哽咽著解釋:“我不想讓你死,為了我不值得,況且我也不想再要柳時明了,以後都不要了。”

她病的快要死了,柳時明非但沒看望過她,甚至張羅著去女方家提親,對她連一絲憐憫也無。

許是看她情殤難抑憋淚辛苦,木三竟忽然將她緊緊摟入懷裏,大力的似要嵌入他骨血一般。

她驚嚇的忙要掙紮,就聽他低斥道:“別動!”

那一瞬的木三好似換了個人,乖戾,蕭殺,咄咄逼人的令人心驚,她嚇得立馬不敢動了。

察覺到她驚懼,木三放柔了聲音,附在她耳邊說了那些話,並令她好好想想晚上給他答復。

她和木三這三年相識中鬥嘴吵架,玩鬧嬉戲,甚至還一起偷溜出衙門喝酒,親密的好似一對兄妹,她卻從不知木三對她抱這等傾慕的心思,她震驚的無可復加,直到他離去,還久久沒回過神來。

許是沖擊太大,不及晚上,她便發起了低熱,人也燒的昏昏沉沉的,自然也沒能給他答復,待幾日後她病好了些,問起木三,卻被告知木三當夜冒雨去京城為她尋藥路遇山洪殞命,連屍首也沒找到。

無論她能否回應木三感情,她和他還尚有三年的“兄妹”

的情誼在,令她忽略不得。

驚懼懊悔愧疚至極的她,嚎嚎痛哭一場,之後振作起來,咬牙逼自己好好吃飯醫病,就這樣身子漸漸好轉,終沒枉負木三舍命相救之情。

“若秦小姐沒什麽事,屬下就先退下了。”王湛見她站在原地怔忪出神,低聲提醒。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的倌倌紅著眼睛,喉頭堵的厲害:“六公子什麽時候會回府?”

當年木三曾給她說的那些話,時隔幾年,韓暮不可能復述的一字不差。一個人哪怕換了音形相貌,可骨子裏的東西是不會變的,尤其是言談,這也是她八成肯定他是木三的緣故。

可他為何不認她?甚至對她隱有敵意,是不是怨她當年害他喪命的事?

還有,當時連爹都說沒人能從爆發的山洪裏幸存下來,本是必死的他怎麽又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