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王謝堂前飛鳳凰

“阿母,吃飯了。”圖恩從外面回來,聽說郗道茂今天還沒出過房間,心裏詫異,跑來敲門。

“嗯嗯。”門裏傳出幾聲敷衍的的應答,半天也沒動靜,貼在窗上往裏瞧,模模糊糊看不清。

圖恩幹脆推門而入,只見郗道茂坐在榻上,身旁擺著矮幾,矮幾上是文房四寶,身上還有墨汁幹涸的印記。郗道茂膝蓋上堆著被子,整個榻上擺滿了紙張。

“阿母,你不會一夜沒睡吧。”看著燈油燃燒的程度,揮手驅散長期關閉門窗燒炭帶來的異味,圖恩推開窗戶,嘆道:“阿母,你這是幹什麽呢?”

郗道茂拿巾幗裹著頭發,也是昨夜拆了之後沒梳起來的。“哎呀,居然天亮了!”郗道茂被圖恩吵醒,看外頭天色,居然已經天光大亮。

“不僅天亮,已經中午啦!”圖恩坐到榻邊,拿起散落的草紙看,上面是紡車的示意圖,各種圖紙,標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小字。嗯,上面還有許多涉及到算式的,圖恩那是撒手就丟。她的數學水平大約就是勾三股四弦五和雞兔同籠這種一元一次方程,這圖紙上算得是什麽啊?算水流速度,算土地石方,算要挖多深的坑,用多少的木料……溜了,溜了。

郗道茂十分不文雅得伸個懶腰,搖晃腦袋,聽見脖子哢哢作響,每個伏案工作的人都該享受頸椎病的折磨。

“書到用時方恨少,平常以為自己可稱一聲才女,真到用時,才知淺薄。”

圖恩已經從榻上撿起兩本神書《周髀算經》和《九章算術》。《周髀算經》人家雖然帶了個算字,但說的是天文學算術,“蓋天說”用分數計算之類的事情。想想牽扯到天文將是什麽級別的算數量吧。反正圖恩是敬而遠之的。

“阿母怎麽在學這些。”

“上次駕了一輛水紡車,沒兩日就沖垮了,還險些傷人。此次若要駕在河上,需仔細計算,一次成功才好。”郗道茂從圖恩的榨油作坊得到啟示,準備在莊園架設水紡車,可惜上回失敗了。

“何須阿母親自動手。王家阿兄給我送來幾個懂行的人過來,阿母只管吩咐他們去做就是。”圖恩已經接到了王憐花的回信,心裏呵呵,分別時候大言不慚,說自己“不是吃軟飯”的,現在千裏迢迢寫信要錢,臉不疼嗎?

圖恩已經把這些日子植物油和快速出欄各類牲畜換的錢裝船運過去了。晉朝的官方貨幣是圓形方孔錢,也就是後世所說孔方兄。可惜連年戰亂,朝廷的錢銅分量不足,成為惡錢,用的人少。底層百姓以物易物,大宗商品以貨換貨,真正的硬通貨是布帛、糧食、牲畜。

圖恩已經把各類收入換成了糧食,支援前線,喂養出的牲畜也殺了一批、裝了一批給他,剩下就是布帛了。

然後圖恩把主意打到了郗道茂身上,郗道茂很早就開始籌謀建造水紡車,怪不得說一個女兒三個賊呢?

“他又給你送東西啦?”

“也不白送,我換給他糧食、牲畜呢。晉興周邊氐人虎視眈眈,沒有這些東西。”圖恩笑著解釋,大凡家長,總是怕自己孩子小家子氣,貪圖旁人的東西。也怕日後還不上人情,讓孩子丟臉。

“罷了,給就給吧,也是為國戍邊。”郗道茂看得開,“你說他送了人過來,我去見見吧。”

圖恩殷勤給郗道茂遞首飾,守著她梳妝,到了客廳,才笑道:“他還給母親送了禮呢!”

圖恩一揮手,去病、延年捧著幾個錦緞盒子走上來,盒子都用錦緞裝飾,裏面的東西不知道何等非凡。

婢女打開盒子,只見裏面全是瓷器,一套茶具、一套花瓶、一套酒器。

郗道茂取出其中兩只細頸花瓶,看著那幹凈通透的顏色,都能照出人影來,對著陽光看,光線能穿透瓶身。更妙的是這個造型,郗道茂以往從未見過這樣形制的花瓶。如此時花幾上擺放在旁的插花,花瓶多是大肚圓口,走莊重樸實路線,突然出現這細長的花瓶,猶如美人弱柳扶風,婀娜妖嬈,太符合當前審美了。

“真是漂亮!”郗道茂大贊,又取出茶具和酒器,一樣的設計精巧、工藝精美,白瓷猶如白玉,瑩潤有光。

現在郗道茂不擔心王惜王憐花有什麽企圖了,就算有企圖,送這樣的重寶,合該他心想事成。

“快,去院裏折幾枝花兒來,早春的桃花還有沒有,只有人面桃花相映紅,才配這細頸美人瓶。”郗道茂揚聲叫人去摘花兒。

“美人瓶,你給它娶名字啦?”

“除了美人瓶,又有什麽名字配得上她呢?”

“既然你喜歡,今天就用這這套酒具溫一點兒酒吧,莊子上的素酒又好了一批。”圖恩建議。

“不是大宴,不是花好月圓、晴空萬裏的好日子,用這麽好的酒具白糟蹋。”郗道茂開心得撫摸這些白瓷器具,猶如得到心愛玩具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