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王謝堂前飛鳳凰

“現在就辦喬遷宴嗎?”郗道茂有些拿不準,問道:“不若等你的名字上了族譜再搬。”

嗯嗯?我為什麽要上族譜,不是,離婚之後孩子歸女方,不是自動就跟著母親姓了嗎?“我也需要上族譜嗎?”聽說女孩子不用這麽麻煩的啊。

郗道茂移到圖恩邊上,摸著她的頭道:“阿恩可是還想你阿父。”

“當然不是!可我已經跟著阿母,就自然是郗家人了。”圖恩立場堅定,她才不要去摻和生父、後母的事情。

“你忘啦,家中仆役叫你小娘子,可來往賓客還是稱呼你做王家小娘子的。不上郗家族譜,你就是無家族之人,我兒本該金尊玉貴,傲視天下多數女眷,因我之故,令你顛沛流離……”

“我喜歡這樣的日子!王家好,可那高門庭院深深,哪兒有山野自由自在。生在高門,一輩子都沒見過江河奔流,從沒嘗過山間野果,從未見識野溪釣蝦的樂趣,那又有什麽意思?”

“王氏可是一品世族,皇家也比不得。”郗道茂笑問,她深深以郗家為榮,也深深以王家為榮。

圖呢撇嘴,“得了吧。若真是如此,余姚公主逼迫,阿父阿母就不會分開了。王家宗族當時是怎麽做的,什麽比皇家強,這樣的傻話就說來自己騙自己。”

“你這孩子,總是這麽一針見血。”郗道茂搖頭,略過這個話頭,回到正題,“還是要上郗家族譜的,我們若先搬走了,這話就不好提,打了家裏臉面。”

“我們修宅子的事情,家裏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沒有阻止,就是默認。挑明了豈不兩邊尷尬,就這樣含糊過去算了。阿母只想讓我安定下來,可在我看來,有片瓦遮身,衣食無憂,已經是安穩。更何況我還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再歡喜沒有。若是上了族譜,是不是要受家裏管束,我才不要。”

當然,圖恩對郗家的印象還是很好的,剛開始的時候,二舅母和她那傻閨女踩雷,給郗家其他人敲了警鐘,母女倆沒討到好,她們在郗家的日子就平順了。大祖父十分慈祥,教導她許多知識,圖恩對當世名人著作信手拈來,都是大祖父教導之功。大舅舅有些頹廢,喜愛喝酒,但見識不俗,偶爾點播一句讓手受益匪淺。大舅母更是慈愛,衣食住行,樣樣精心,還能與她一起討論吃食。二舅舅端方君子,二舅母也能做到客氣有禮,關鍵是大表哥郗徹很有兄長模樣,十分關心她。三舅舅更不用說了,經常帶著她去莊子、別院玩兒,還送了她許多趣味十足的小禮物,與其說是舅舅,不如說是大哥哥。

被這樣和藹、親近的親人寵溺著,圖恩也很願意加入郗家這個大家庭。

“不知什麽時候養成的怪癖,就不喜歡頭上有人管著。你這麽小,沒有長輩指點你約束你,怎麽能行。你呀,嘴上甜,心裏分的門清。只要長輩關心指點你,卻不願意孝敬長輩,天下沒有白吃白占的便宜。”

“阿母不要冤枉我,三姐姐喜歡紅裙,我不計前嫌,把唯一一匹蜀錦送給她。大祖父和三位舅舅那裏,我若做了點心,可是次次都送。還白瓷,王家阿哥送來的白瓷,我也分送出去,並未藏私。大表哥的功課還是我幫他整理書目呢,我也沒有只占便宜不出力。若是日後家裏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我義不容辭。”我只是不希望有人能用孝的名義逼迫我。大約是小家庭長大的緣故,注重自我在全心全意為家族奉獻的時人看來,大約就是自私吧。

“當我不知道你不看重紅裙、白瓷呢!對旁人好不好,不是看舍不舍得錢財,如石崇給路邊乞丐一錠金子,那是好嗎?那只是隨手而為,過手不過心。若是貧寒之家,給乞丐十文,傾其所有才是真正的好。”郗道茂教導女兒,“你如今才名傳遍天下,嫏嬛女的名頭堪比當年謝家阿姊詠絮之名。可你要記得,是郗家收留我們母女,才有機會讓你在大宴上展示巧思。當年絕婚,若非你舅舅趕到王家,若非姑姑寬容,我怎能帶你離開,你終究是王家骨血。你的大母、你的舅舅、你的母親,都姓郗。”

“知道,知道,郗家的恩情我都記著呢,不會忘的。”

“是恩情,但還有親情。一家人總是相互幫扶、相互拖累,不必計較這麽多。你若在外結交友人,幫助過你的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怎麽對親人就如此苛刻,只讓他們守在線內,從不逾越,報答與否,只看你的心意?”

圖恩沉默,大約是因為她沒把郗家當親人吧。

還是郗道茂看的清楚,親人之間相互疼愛也相互傷害,若是你的血脈至親,若非一錯再錯,總是要原諒他,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看圖恩不說話,郗道茂又嘆:“不論情義,只說沒有家族依傍,你日後嫁人都不好說親。”不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就誘之以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