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京城都在傳, 說太子爺從鄉下帶回一女子,生得弱風扶柳、婀娜多姿,深得太子爺寵愛......

杜忘眸光一略, 終於意識到什麽,斜睨身側的女子。

迎上父親犀利的目光,掌珠坐立不安。生怕父親埋怨她不知檢點, 勾引權貴以圖榮華。

杜忘揮退下人,轉身面對她。高大的身影遮擋了晚霞,“你是宋賢的養女?”

掌珠訥訥點頭, 漂亮的眸子閃爍迷離光暈,不知父親會作何感想。

杜忘思忖片刻, 緩緩擡手, 拍拍她肩膀, “今兒起,你安心住下, 其他事交由...我來處理。”

這大大出乎掌珠的意料,父親沒有表露出任何不滿。

杜忘示意她放松, “你與太子殿下...如何了?”

冷峻剛毅的男人,辦案時剛正嚴明,審訊時手段毒辣, 素有鐵血無情之稱;但面對眼前的小姑娘時,刻意柔了三分語氣,添了七分耐心。

掌珠垂下頭, 雙手交疊,捂住肚子,喃喃道:“爹爹,女兒有孕了。”

杜忘眸光一凝。

掌珠護著還很脆弱的“小生命”, 擡起頭,對上父親的視線,“是太子的。”

事關重大。她不想欺瞞父親,也不想牽連父親,若是父親介意,她會帶著崽崽遠走高飛。

雖然舍不得父親,但她要定腹中骨肉了。

杜忘視線下移,看她謹慎的樣子,無奈一笑,冷峻的面容有了一絲溫度,“你不會瞞著所有人吧?”

“是。”

杜忘捏下鼻梁,吩咐一旁的門侍,“去跟西廠的人說,掌珠姑娘身子不適,正在府中靜養,無法進宮。”

門侍猶豫一下,“大人,西廠那些鬼,可不是這麽好打發的。”

三廠一衛直接聽命於太子爺,他們下發的命令,等同於太子的意思,百官見之,都要禮讓三分。

杜忘擺擺手,“就按我說的。”

“諾。”

杜忘看向掌珠,放柔了聲音,“能講講,你和太子的事嗎?”

*

華燈初上,萬家燈火。站在杜府的單檐懸山屋頂下,望著長巷內的兩排燈籠,掌珠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風吹裙擺,撩起輕紗絲綢,露出一對繡鞋。她低頭看著。這雙繡鞋是爹爹剛剛買給她的。

小姑娘翹起嘴角,捂住小腹,嬌俏的小臉寫滿知足。

寶寶,我們有家人了。

新請的婆子劉嬸走上前,手裏拿著一件繡工精美的毛鬥篷,鬥篷上繡著幾朵含苞待放的菡萏。

“小姐別染了風寒。”

劉嬸是管家的妻子,一直住在府外,剛剛被管家接進府,負責照顧掌珠。

掌珠問道:“爹爹可有交代幾時回府?”

“聽我男人說,大人平時很少回府,三餐都是在大理寺解決的。”

掌珠點點頭,“那晚上也要給爹爹留盞燈。”

“自然要的。”劉嬸為她捋好被風吹亂的長發,笑道,“不過今晚,大人特意交代,會在二更時分回府。”

掌珠笑靨帶了幾分甜,整個人明艷不少,“我想給爹爹煲湯。”

“這些粗活交給我就行了,小姐只管安心養胎。”

為了讓掌珠更好的安胎,杜忘將此事,告訴給了劉嬸,讓她務必保守秘密,連她男人都要瞞著。

劉嬸扶掌珠回了東廂房,擰幹布巾,為她擦拭身體,“胎兒在頭三個月最為脆弱,小姐要格外謹慎。”

“好,我知道了。”

掌珠換了一套雪白中衣,躺在熨燙過的被褥裏,連腳底板都暖暖的。她環顧室內,桌椅板凳、櫃子矮榻,樣樣不及首輔府,但這裏令她感到舒心。

劉嬸坐在床沿,為她按摩,“小姐先睡下,等大人回來,我再叫你不遲。”

“嗯。”掌珠眨眨大眼睛,“您一定要叫醒我。”

“好。”劉嬸笑著搖搖頭,為她放下帷幔。

*

夜如潑墨,杜忘從宮裏出來,臉有慍色。出府前,他騙掌珠說,要回衙門處理一件棘手的案子,實則,他是進宮面見太子的。

他跟太子道出了掌珠的身世。太子面上沒說什麽,但顯然沒給好臉,那雙薄涼的鳳眸銜著幾許道不清的意味。

作為旁觀者,不會太過同情掌珠。畢竟,太子沒有強取豪奪,全是女子自願。但作為父親,杜忘有種無力感,不是對今後的無力,而是對過去那段空白記憶的無力。倘若沒有遭遇不測,自己的女兒怎會落入萬丈紅塵,被太子糟踐。

沒錯,在杜忘看來,太子身份再尊貴,也是糟踐了自己女兒。

至於女兒腹中的骨肉,杜忘有些犯難。若是隱瞞不報,這是欺君大罪;可打掉孩子...又於心不忍。思來想去,選擇了暫時隱瞞。

太子登基,勢必擴充後宮。到時候,被胭脂香迷暈了頭,哪還會惦記掌珠?太子對掌珠一時的新鮮,說不定會讓掌珠招來殺身之禍。只要讓掌珠斷了與太子的聯系,送去城外悄悄誕下一個孩子,並非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