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內因

淅淅瀝瀝的清晨小雨裏,田信難得睡了一個懶覺。

有些沒精打采,懶洋洋側躺在床榻,看著窗外棚下的雨珠簾子。

虞忠腳踩一雙木履從爛泥地到門前,用棚檐垂落的雨水洗了兩腳、木履,才光著腳進入:“君侯,雨勢漸小時,順德侯已率部前往葉縣去了。”

他見田信餐盤裏的飯菜依舊擺在桌案上:“君侯,下官去熱飯菜。”

“不必了,今日沒胃口。”

田信說著揮揮手,虞忠想勸又覺得說不出口,連自己都賭氣、想不通,還勸人?

虞忠郁悶離去,田信望著一滴又一滴的雨珠從竹棚滴下,四周寂靜,滴答之聲入耳,心緒依舊沉靜。

沒什麽好生氣的,從拒絕馬良征舉孝廉時,這種為難已經是注定的了。

為難自己,讓駐屯南陽的各軍一起倒黴,也只能說明這夥人的決心很大。

也對,駐屯南陽的各軍,馬超本身就矮人一截,受氣了比誰都克制;關平這裏也好辦,關羽以大局為重,那關平有再多的氣也要憋著。

其他申耽、雷緒、孫朗更是外圍將軍,沒有他們說話的份兒。

集結在南郡、長沙的漢軍已有十萬之眾,統兵的將校七成是荊州人,兩成是北方人,只有一成不到是益州人。

就像荊州將校議論的那樣,是他們打下了險峻的天府之國益州,是他們在漢中喋血數年打贏了魏軍主力。

而荊州戰場不過是挾漢中兩番大勝,打連戰連敗士氣低迷的魏軍占便宜罷了。

水淹七軍更沒什麽好說的,又不是關羽決堤,而是天意使然。

別說關羽統兵,就是隨便放一個人去,也能拿下水淹七軍的戰績。

而後進攻樊城時,關羽又有一個失誤,引得荊州將校誹議不已。

那就是田信首攻樊城失利的情況下,關羽竟然放著現成的土山不用,而用圍困的辦法消耗曹仁。

他們眼中這簡直難以理解,懷疑關羽的用心。

沒什麽難以理解的,關羽幹掉曹仁主力軍團、於禁禁軍軍團後,更想圍點打援幹掉徐晃的新兵軍團。

曹操都怕徐晃中計接連發軍令,讓徐晃謹慎,兵少時不得交戰。

如果沒有孫權背盟來襲,隨著樊城糧盡,關羽、徐晃之間醞釀的決戰,注定要躺倒一個。

現在荊州人多,人多說話聲音就大。

東征打的又是天下有名的江東弱兵,手到擒來,自然士氣高漲,姿態驕橫說話聲音更大。

見雨停,田信走出竹棚,擡頭眯眼望著太陽,臉上暖融融的。

再有兩個月半,收割水稻後就撤軍回麥城。

兩個月半,孫權應該能守到兩個月半以後,甚至能守到九月、十月。

都拖成疲兵,自己作為生力軍再參戰,會不會有些勝之不武?

而且,魏軍也不會輕易放自己這些人退軍,必須有人留守堵陽,加固這裏的城防,將這荊州北大門經營為關塞。

思索著未來,時間在平靜中度過。

上庸,匆匆趕回來的鄧賢愕然、吃驚,他手裏捧著一份調兵文書,一份孟達遞給他的調兵文書。

孟達神色陰晦,望著堂外密布陰雲,語氣輕緩:“田孝先善楷書,其軍書調令文辭直白簡練。這有別於各軍,但也十分便於仿造。好在我對楷書有所研究,能有其九分形意。這份文書,能騙過許多人。”

調兵文書上蓋著仿造的虎牙將軍印,鄧賢雙手捧著,雙手輕顫:“舅父,若被郭睦、鄧輔察覺,田孝先必發兵攔截。”

這是一份命令孟達奇襲武關道的命令,命令沿途各縣、鄉邑、聚落官吏協助隱蔽,提供糧秣。

而整個行軍路程長達千裏,從房陵向北沿漢水走二百裏,再沿漢水向東到襄樊上遊的築陽、陰縣渡過漢水,再向北走冠軍、酈縣後轉向西北的析縣急行軍,繼續走山路,繞到武關後阻斷武關道援軍。

現在武關道的關城就在南陽郡境內,守軍補給來自關中,運輸艱難,本身兵少,又不敢外出抄掠。

破武關不難,難的是漫長的武關道,魏軍也隨時能在武關道裏設立營寨阻擊。

單獨打下只有千余守軍的武關並無意義,這座武關關城對關中防禦體系有點像飛地,沒有守衛的必要。

畢竟這關城距離南陽太近,強守這座關城,成本太高。

千余人駐守的武關,警訊意義更重要。

武關道以南的馳道,幾乎與丹水平行,在丹水北側;還有幾條規模不小的山路可以繞過武關道,所以武關沒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名聲,幾條能繞開關城的小路,就是武關的致命破綻。

武關道真正的戰場不在武關,而在北面出口的藍田。

孟達神態決然:“你剛從堵陽回歸,攜帶一封軍令也在常理中。郡中官吏不會懷疑,而我也不做無謂抗爭。即便事情泄露,也是無礙。因舅父,是真的想打下武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