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落幕

壽春,關系吳軍滅亡的會議始終拖延不下,遲遲不見結果。

孫權以外交手段復辟東漢帝國的種種努力付諸東流,在劉封統帥四州官吏士民向劉備上表時就宣告失敗。

劉封以燕王自領兗州牧、車騎大將軍,以曹植為燕相,曹休為燕國上將軍。

外交手段失敗,擺在吳軍面前的選擇並不多,每一個選擇都有一系列隱患。

孫權遲遲拿不到主意,每一個選擇都有可能帶來滅亡。

這種時候每一個能發言、表態的將軍都沉默對待,沒人能承擔這麽大的責任。

會議拖延不是因為爭執,而是沉默。

這種沉默環境裏,原來出使濮陽津的正使鄭泉意志消沉每日暴飲,遇風邪癱瘓,病重。

與太多同僚一樣,潘濬也來看望鄭泉。

他來時鄭泉已到彌留之際,與許多人不同,鄭泉張著口,由兒子灌酒。

潘濬一眾人面面相覷,看著這個酒鬼在彌留之際飲酒。

與鄭泉沒說一句話,就看鄭泉咽氣。

鄭泉的幾個好友也都愛好相同,當眾宣讀鄭泉的遺囑。

按照鄭泉的遺囑,他的屍骸將會儉葬,不需要更換精美的衣服,也不需要棺槨,要麽將他葬在陶戶取土的土原裏,百年之後骨肉化成泥塵,被陶戶做成酒器,也就能生飲酒,死飲酒,與酒常伴長眠;再要麽火化他的屍骸,用骨灰燒制酒器。

第二個太過驚世駭俗,只好折中選擇,將他葬在陶戶取土的土原裏。

“煆燒骨灰做成酒器倒是貼合鄭文淵本意,此公癲狂之人,可惜其子不肖。”

回去路上潘濬感慨一聲,跟在身邊的兩個兒子默然無語,總覺得這是在說他們兩個資質駑鈍。

吳國現在的形勢越發的兇險,潘濬如履薄冰,深怕與內、外大勢相撞,被碾成齏粉。

現在十二萬大軍屯在壽春一帶,春耕在即,到底是依托淮水、芍陂執行軍屯,還是撤軍?

如果執行軍屯,夏收後是否配合魏軍夾擊劉封?

夾擊劉封期間,漢軍主力順長江而下,直奔江東而去,那中原種種努力、布局豈不成了笑話?

所以要退兵,要加速退兵。

漢軍自臘月初退兵回荊州,春耕之後隨時可以發偏軍來襲。

以現在漢軍的體量,一支偏軍規模介於三五萬之間,足以讓江東雞飛狗跳。

只有迅速退兵才能保全根本,江東就是根本,失去江東,大軍在外無異於喪家之犬……或許一夜之間就能分崩離析,煙消雲散。

可問題就那麽擺在面前,算計來算計去,孫權廢了多大心力才得到淮南地?

現在撤軍,豈不是等於之前都做了無用功?

哥哥給弟弟認錯很困難,父親給兒子認錯更困難,君上給臣子認錯……不僅困難還兇險。

讓孫權承認外交手段失敗?承認詐取淮南地是失敗的策略?

如果沒有采取外交手段,吳軍主動退回江東,哪有現在這麽多事情?

吳軍的體量、戰力決定了選擇的範圍,首先排除了軍隊兩分,軍隊分在淮南、江東兩塊區域駐守,那淮南擋不住劉封、臧霸、曹休,江東也擋不住漢軍。

所以吳軍要麽不管春耕,就現在發兵去打劉封,在漢軍有所舉動前,破壞劉封的春耕,然後主力迅速回防江東。

戰果是劉封春耕受影響,夏收、秋收後只能勉強固守,防禦魏軍的攻擊;而吳軍留守萬余人,就能守住壽春、合肥。

代價是江東的春耕、生產也就廢了,今後兩年時間裏只能固守、做積蓄。

再要麽象征性留小部分兵力守禦壽春、合肥,主力返回江東,抵禦漢軍。

戰果是有更大把握擊退漢軍偏師,保住江東主體;代價是無力繼續幹涉中原,而這一退,將校軍吏很難鼓足勇氣再來中原。

怎麽選,眾人心裏都有一杆秤。

至今無果,就是顧慮孫權的顏面,以至於全軍表現遲鈍,什麽都後知後覺一樣。

潘濬表面上也為這個問題苦惱,真要讓他做選擇,沒什麽好猶豫的,秉持漢軍一貫的優良傳統,先撞上去,打一架再說。

立刻提兵北上,先把劉封的春耕生產破壞了,劉封畢竟初立,急需要休緩內部傷口,安撫士民驚慌情緒,要逐步確立威信。

春耕之際發生一場軍事對峙,足以擊垮劉封的治民威信,沒有兩三年休養,劉封無法對外采取行動,無異廢掉劉封的行動能力。

至於耽誤己方春耕、積蓄……沒什麽好怕的,反正今後也很難幹涉外界,關上門安心理政,休養戰爭創傷即可。

等劉封恢復對外幹涉能力,己方也就恢復了。

掐算時間,那個時候劉備應該會撐不住了,那時候正好各家聯軍,幫劉封打內戰搶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