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輕重緩急

孟獲作為南中地區頗有名望的豪強,頗受各部土民酋長信任,作為雍闿的使者來遊說高定。

蠻王高定舉兵,雖然圍住郡守馬謖……可並無殺死馬謖的心思。

跟雍闿、朱裹不一樣,越巂郡距離蜀郡太近了,打一打、鬧一鬧才是常態,真把漢軍惹毛了,收拾不了雍闿,難道還收拾不了越巂郡土民?

成都與越巂郡有河道連接,用兵迅速……如果擋不住漢軍,那大夥就得背井離鄉去真正的南中地區討飯吃。

不僅高定不想把事情做絕,高定麾下的各部酋長也不想把事情做絕。

比起南中不毛之地,越巂郡還相對便利,生活環境優越,還能時常交易漢人器械,改善自己生活狀況。

而益州郡那裏的土民,才是真正的野蠻,連越巂土民都有些看不上那裏的生活條件。

現在是劉備病重,黃元、朱裹這兩位郡守及豪強雍闿作亂,自己這撥人只是跟著一起鬧一鬧,好讓官府少爭稅賦罷了。

沒必要下死手,要留一個斡旋、交涉的余地。

孟獲就被推出來,作為使者出使邛都,來勸馬謖撤離。

身為漢豪強,卻跟土民各部酋長關系親密,這種親密關系自然不是一起騎大象騎出來的,除了聯姻、世代友誼外,孟獲勉強也算是個公道的買賣人。

跟孟獲處理好關系,這些部族酋長也好過日子。

掌握並壟斷孟獲這裏的貿易資格,是酋長之所以為酋長,父父子子都做酋長的原因。

尋常土夷想離開山區,到平原村落去跟漢人交易物資……基本上不會有好下場。

不是官府打壓,而是規矩不允許。

誰的規矩?

孟獲、土夷酋長的規矩,壟斷貿易,普通土民缺乏致富渠道,就沒有好的工具,生產力受限制,那家庭成員就無法增長,始終在部族內處於較低地位。

地位低,沒錢,家族成員少,這樣的土民只能世世代代做底層,艱難生存,難以翻身。

他們不翻身,那原始軍事民主制的推舉下,自然是誰的家族成員多,誰就當酋長。

如果內部矛盾真的特別大,那就部族分裂,各自去過各自的生活。

只是這樣的分裂過程裏,依舊沒底層土民什麽事兒。

孟獲不僅在土民酋長中有面子,土民也多敬服孟獲……孟獲的話,比官府好使。

在官府這裏,孟獲也是個體面人,常常協助官府調解糾紛,或幫著催征稅租。

各地的豪強都這樣,面面俱到,在哪裏都有牌面。

邊郡地帶,情況更為復雜,這種豪強既能借官府的力量威懾土民、部族;也能接住土民的影響力來鞏固自己地位。

不止是南中,嶺南地區,幽並地區,這樣的邊郡豪強都是差不多的立身之道,過著差不多的生活,尋求差不多的入仕渠道。

馬謖自然認識孟獲,如孟獲這樣地方上的豪傑、地頭蛇,是本該想辦法征入朝廷的,哪怕當個郎官也是不錯的,起碼能約束住。

尋常豪強或許自以為修成正果熬出頭,會積極接受朝廷的征辟。

可有的人更喜歡這種地方上掌控各方的成就感、自由感……和安全感,孟獲正是這樣的人。

地方郡守可以當,至於征入朝中看人臉色、熬資歷、等機會的事情,孟獲不感興趣。

邛都,孟獲單人來訪後,馬謖也在與郡尉龔潔商議應對辦法。

近兩萬多夷人土兵圍困邛都,邛都城中人口不足七百戶,即便動員丁壯也站不滿城墻。

死守,是無意義,且容易失敗的。

如果邛都是小城,有民千戶,反而能守;可邛都臨近水運,是南中與成都平原西邊的交通樞紐所在。

早年繁華人口稠密,如今人口凋敝、四散而去,留下的人口守不住城墻,也是很尷尬的一件事情。

馬謖絕不是人雲亦雲的人,也是個自有主張、看法的人。

郡尉龔潔出身也高,是巴西安漢人,其父擔任過犍為郡守,其兄龔祿早年擔任過牙門將,如今在固陵郡擔任郡尉;固陵郡郡守是劉琰,一同守禦益州通往荊州的西門戶。

圍繞著簡陋地圖,馬謖講述:“高定數次作亂,又多次賓服。舉止乖張,實系奸滑老賊。今老賊使孟獲遊說於我,用意淺顯,我卻不好拒絕。”

李嚴擔任犍為郡守時,劉備在漢中跟魏軍拼命,當時犍為大族馬氏、高氏聚眾兩萬余作亂,李嚴率本部郡兵五千擊破、討平這股叛亂;當時高定也率兵去犍為郡助戰,隨即被李嚴擊敗。

高定奸滑,又暫時順服,如今又跳出來作亂。雖不算意外,只是沒想到這夥人反應如此激烈、迅速。

前腳益州郡守正昂被殺的消息傳來,後腳高定就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