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飯還得吃

當日下午,田信抵達漢津。

漢津造船廠隨著江東投降,規模已大不如前。

漢津也是重要的稅關,如今稅吏已被某種惶恐情緒主導,集中站在碼頭望著唯一的三牙戰艦,一面青傘立在指揮塔樓上,田信就坐在傘下太師椅。

北上的小船、竹筏站滿輕裝軍士,輪流撐船,魚貫前進。

在漢津官吏的絕望目光下,三牙戰艦緩緩靠岸,這幫人只能堆出笑容一同來迎接。

戰船還沒停穩,甲板上的蒙多就一躍而下,獨自在碼頭撒歡。

隨即是白兔、青雀兩匹神駒緊隨其後,田信遲疑良久,木然一張臉起身,順著樓梯走下。

長時間的坐船,有一種輕微暈眩感。

腳踏實地後,才感到源源不絕的力量回歸自身,也懶得跟漢津的稅吏打交道,田信直入漢津最大的都尉府。

原來叫做都尉府,是陳雷的專司造船、收稅官署,陳雷戰死漢口後,這裏就換了個主人;江東投降後,新的主人也轉遷到他處去了,只留下一個關稅所。

稅吏大氣不敢喘一下,眼睜睜目送北府衛士湧入府邸,清理雜物,為過夜做準備。

當主計吏見北府衛士正從船上搬卸麻袋,趕緊湊上去:“上官,漢津屯有萬石儲糧,可支軍用。”

詹渠曬的黝黑,留著寸頭,頭紮赤巾護額,遮住左肩的緋色戎袍掛‘嶺南’勛章,肩章是三顆銅星,聞言用審視目光打量這些稅吏,咧嘴做笑,引得主計吏也跟著笑,氣氛似乎融洽起來。

只是笑了笑,詹渠笑問:“無有大將軍府調兵長文,漢津官吏真敢為大軍提供糧秣?”

“呃……”

眾人啞然,調兵長文,是寫在加長、加寬木牌上的令文,格式齊整,載體堅固。

只要是調兵途徑的郡縣,都要按照要求提供相應數量的軍糧、肉食。

詹渠見狀又是笑了笑:“暫且散了,明日我家公上前往惠陵祭拜昭烈皇帝,也就不幹漢津之事。”

眾人悻悻退散,也不敢跟北府軍吏多做討論。

詹渠則返身調度糧食,糧食都是湘關邸閣的存糧。

不斷有牽馬的騎士乘船靠岸,騎士不足二百,開發嶺南實在是用不上騎兵,北府五個營騎軍都駐屯在南陽。

鄧艾的船只隨後靠岸,他登岸後也有些腿軟、不適應,活動雙臂,他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造船廠,那裏邊緣已萌發許多草木,精心陰幹的木材也缺乏維護。

他先撫平自己緋色單肩戎袍,又提了提皮帶,最後壓了壓胸前‘北伐’、‘嶺南’兩個金幣勛章,才昂首闊步走向詹渠:“草料,不可……懈怠。”

說話間他還側頭去看一眼靠岸的馬群,詹渠也側頭去看,爽快應下:“喏!”

鄧艾出於謹慎,抽查十幾袋米後才放心前去跟田信匯合。

這批湘關米是去年入庫貯存的,今年湘州的米還沒到征發、入庫的時間。

府邸,田信曾來過兩回,都是陳雷在招待他。

就連陳雷研發的新式毒火箭,也是自己提了意見,研發出這種射擊後,不會被水突然澆滅的毒煙火箭。

當年襄樊戰役期間的袍澤、上司,詹晏、陳雷、鄧輔、趙累戰死,這些年裏又有鄧賢、王直、申耽、趙嶽、劉敏等相熟、親近的部伍陣亡。

一時間感慨頗多……可飯還得吃。

半夜田信睡醒,按時吃宵夜,心神不寧。

總是做夢,夢到老丈人提著青龍偃月刀來砍自己……也就自己嚇自己,可見當年那二十軍棍沒白打。

老丈人不會害自己的,如果在劉禪、關興之間選一個人活命,自己會選關興;如果是自己跟劉禪之間選一個人活命,老丈人再猶豫,也會選自己。

不管誰在執宰的位置,都要在其位謀其政,這是國事,公事,也是為人原則。

把自己放到那個位置上,肯定要砍別人資源,以強化中樞。

只是自己更強,砍的時候更狠……等自己退下去時,強大的中樞,會有更大的破壞力。

霍光,有一個例子就行了。

董卓,也有一個例子就行了。

自己的思想覺悟終究不夠,做不到鞠躬盡瘁,事情曲折發展到這一步,還是自己想取巧。

最開始時想維護自己的好名聲,還牢牢掌控兵權、地盤;後來發現行不通,想開發嶺南,可又舍不得推著人去死。

到了現在,曹丕、吳質已經在構思絕戶計,自己還想著維護老丈人的好名聲,把事情留到以後再解決。

可曹丕突然遷都,肯定不是跑到河北避暑,是在躲避北府、躲避自己的報復。

現在事情就這麽簡單,吳質要針對關中推行、布置絕戶計,不管這個計謀偏重於哪個方面,肯定會激發北府吏士的憤怒……所以曹丕提前跑路,可曹丕、吳質絕對想不到,陸議不僅嗅覺敏銳,還膽量很大,直接進行戰爭總動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