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五年之約

塵土飛揚,張虎縱馬山崗一扯韁繩停下,翻身下馬又沿著坡面躬身前進十幾步,摘了頭盔,蹲伏在草叢後。

他戴青黑頭巾的頭緩緩探出草叢,眯眼觀察遠處十裏外的北府兵營壘。

這座處於前線的北府兵據點依山而建,除了披甲執勤備戰的軍士,余下多穿單衣,或平整道路,或鋪設柵欄。

軍司馬擡手指著最近一座山頭,就在對面山的南面,因此看不清楚具體布陣,只能看到北府迎風招展的旗幟。

可從山梁、半坡、山腳下看到少許北府前鋒軍士,軍司馬講述:“約有七百之眾,除二百余輔兵修築崗樓、烽燧,余下五百皆立陣不動,未見松懈之色。這營兵新來,不知具體番號,但有甲兵五百,不是鷹揚軍,就是虎牙軍。”

到底要不要打一場前哨戰?

必須打,還要打贏!

不能眼睜睜看著上雒城被圍,必須要讓上雒守軍看到援軍,不然面對田信,以魏興部的士氣、心態來說,極有可能崩潰、綁了魏興投降。

魏興的家眷就在鄴城,魏興絕不可能投降。

張虎揪下一把青草,草屑順著風朝對面吹去。

可惜,南山盛行北風,對面北府兵是背風修築前哨烽燧,不論石灰還是毒煙攻勢,影響都不大。

五百甲兵,有基本防禦工事,背依高地……這幾乎很難一舉沖潰。

不能沖潰,戰鬥僵持,等附近北府駐軍增援趕來,那就很難脫身。

圍點打援?

就這麽個山谷、河谷地勢,是典型的狹路相逢勇者勝,毫無取巧之處。

己方優勢是地利防守優勢,北府兵的後勤無法支撐長期征戰,只要等來南山大雨,那北府兵就完了。

想要防守,最好打幾個漂亮、好看的前哨戰,以激勵士氣,打破北府兵不可戰勝的神話。

張虎趴著看了會兒,左右找不到突擊、取勝、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不做遲疑就從這處哨點撤離。

他從這裏默默撤退,不發一言。

另一處更為狹隘的山道,體型瘦弱的輕車將軍王忠正站在山巔俯視山道下逶迤蛇行的北府兵,一面碩大戰旗在遠處山頂飄揚,隱約可見‘揚武右衛’四個刺繡朱紅字。

而行軍的北府重裝步兵持盾頂在頭頂,或背負盾牌,手裏拿著弓弩,還有一些小方陣,大約五六人一組,擡著類似門板的器具護在頭頂……更像一個沒有蓋倒扣、更寬的棺材。

王忠審視良久,對左右頗為無奈說:“彼有備而來。”

周圍軍吏沉默不語,隔著這麽遠,也沒法發動伏擊。

北府兵行軍太過謹慎,先是斥候登山,在山頂觀望周圍情況後,才會有大規模步兵沿著山谷行進。

而且斥候攜帶五色旗幟,在不同的特殊地形就插立不同的旗幟。

因此北府揚武右衛的將軍不需要親臨前線,也不需要斥候跑回去匯報,只要看到不同的旗幟坐標,就能第一時間在地圖上重新修正、更新地形信息。

這種有序行軍,章法嚴明的戰術,讓一切依托山勢,居高臨下,企圖伏擊山谷的計劃……無法施行。

王忠又多看了幾眼這支北府偏軍的推進方式,好像很不甘心。

馬兒被遷來,王忠翻身上馬,揚鞭策馬,還不忘回頭看一眼直線四五裏外的‘揚武右衛’戰旗。

風聲凜冽灌入上雒城的門樓裏,魏興巡視至此,探頭從垛口觀察。

守門的軍吏展臂指著三百步外:“將軍!那裏!”

魏興已經注意到,那裏北府軍吏正集中開會,隱約能見許多軍吏是大胡子,胡須半尺長,在北府軍吏整體軍容傳說中非常出奇,有一種差別感。

別說推行剃須、短發的北府,其實軍中對發須整潔也常有整潔,只是不似北府那樣制度化。

北府吏士,年長者、軍吏都會留髭須,以樹立威嚴……而胡須又是男子天生的裝飾品,就如雄獅旺盛的鬃毛,不能全部舍棄。

虎牙軍軍吏集結在一起,如今北府軍中也只有虎牙軍軍吏積蓄長須,別無他意,蓄須明志而已。

田信手裏握著一個竹片卷成的喇叭,一襲細麻緋袍,到現在都不知該怎麽和虎牙軍吏講話。

說假話、場面話,自然沒問題,現在勝券很大,說什麽都行。

若說真話,又有一點心虛,若不是北府基業太大,奪取了太多的戰爭紅利,讓朝廷無法磨碎、消化。

就自己退避的那段時間裏,北府會被計劃的肢解、磨碎,只給留一個基本盤。

還好自己沒退,若退了那一步,現在吳質執行絕戶計,那削弱後的北府無力進擊關中決一死戰,這樣的話,自己會愧疚一輩子,遺憾之恨會發展為仇恨。

事到如今,也不算太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