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 看山還是山

白馬氐臨陣反戈,算不算驚喜?

燒當羌、巴氐也跟著要捅刀子,這算不算驚喜?

夏侯尚出面,協助王忠掌控兵權完成易幟,這算不算驚喜?

其實,不算驚喜,一個都不算。

即便沒有這些小手段,北府兵、左軍也有信心正面擊潰王忠這支烏合之眾。

王忠這支魏軍東線軍團,唯一的價值不是他反戈、易幟的這三支軍隊,而是在他們配合下,可以迅速擊潰張雄的長林軍,盡可能的奪取完整的戰車。

長林軍的戰車,是東線軍團唯一可以拿來協助步兵抵禦新式騎兵沖鋒的器械。

不論北府兵還是左軍,又是山路,又是棧道,這一路遠征抵達鹿塬戰場,就不可能攜帶大型車輛;現在又是渡河作戰,就算有戰車,短時間內也很難運輸到對岸。

左軍那裏更不用說,強端在驪山、灞水之間挖了一條塹壕,引山溪水沖刷。

現在就是給馬超許多戰車,也沒法第一時間投入核心戰場。

核心戰場就在張雄、吳質本陣之間的平坦黃土塬上,而吳質本陣設立在驪山山腳……這意味著魏軍騎兵在更高的位置,進攻的時候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加速沖鋒。

吳質要拿王忠的東線軍團做棄子、誘餌;而己方看上了張雄所部的戰車……事情就這麽簡單。

如王忠、楊駒、李虎等人的反正、易幟,只是添頭而已;這一萬兩三千人的反戈一擊,重要性遠不及魏平的石門關駐軍。

至後半夜時,細碎雨絲終於停歇,初秋的灞水兩岸開始彌漫淡淡霧氣,清晨露水也開始凝結。

田信明明擦拭過的紅漆鏡甲,因水汽凝結,又耐著心思認真擦拭。

陸延端著熱氣滾滾餐盤進來,低聲稟報:“公上,左衛、鷹揚軍已架通浮橋,虎牙軍正在石河架設浮橋。”

“左軍可有動向?”

“暫時沒有,揚武軍已在四更時集結,待天色明亮,隨時可以乘船參戰。”

陸延簡單回答後就闊步離去,因為激動,他小腿肚子在顫抖,渾身的肌肉止不住的緊繃。

受左右袍澤的情緒感染,陸延已經迫不及待的準備參與這場戰鬥。

田信則從容用餐,從投放夏侯尚開始,決戰的齒輪就已經開始運轉,如果現在停止,王忠的東線軍團就完了。

這麽嚴密的事情,突然停止,會導致齒輪接二連三崩斷。

因此,戰爭走向已經不歸田信節制,而是由下面的將軍負責具體戰術。

戰前已經分配了各軍的任務,自然不需要田信去搞什麽精準、細微的操作。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吃好這頓大餐,然後帶著親軍三衛從容渡河,然後打崩吳質的主力魏騎……最後砍下吳質的狗頭,這場戰爭……自漢中決戰至今連續六七年的高頻率戰爭就可以宣告暫停。

這一停,最少也是五年。

自黃巾以來,天下間,何曾有過連續五年的太平?

思維清晰,田信握著短匕削切鹵熟的牛肉片,每一口都細嚼慢咽。

不止是他,所有參戰吏士此刻都在吃肉,能宰殺的牲畜都已經宰殺。

只要打贏這一仗,魏軍積累在關中的龐大牧群就歸北府兵所有;今後有吃不完的牛羊肉,也有足夠分配的牛馬畜力!

而自己,改良牛種、馬種的事情,也能從容進行。

田信這裏用餐,旁邊大帳裏,虞世方已經穿戴黑漆明光鎧,背上五杆孔雀開屏的刺繡戰旗被他丟棄,如今就插著一杆更大的黑底白色‘虞’字戰旗。

他提著燈籠審視沙盤,王忠的東線軍團絕不是敵人,敵人隱藏在東線軍團的身後。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

虞世方低聲念叨,這是大軍過七盤嶺時,田信眺望北方驪山山脈時的感慨,那個時候,灞水北岸的魏軍就落在己方視野內。

雖然距離很遙遠,可軍隊這種密密麻麻的人群,還用色彩鮮明的旗幟來標識的人群,還是很好認的。

怎麽說呢,七盤嶺周圍最高的山峰海拔高度在一千二百米以上;而灞水北岸魏軍紮營搶占的高地海拔也就五六百米的樣子,魏軍背依的驪山余脈形成的山溝、山梁,周圍一大片山勢海拔高度普遍在八百米左右。

而七盤嶺與吳質的本陣直線相距三十裏……很遺憾,田信過七盤嶺時,吳質也倉促抵達灞水北岸,也在做布陣規劃。

於是,就跟大家想的那樣,魏軍當時的許多調動軌跡,就那麽直白的出現在北府視線內。

雖然看不清楚具體,可幾千人、上萬人規模的移動,黑壓壓的,還旌旗招展,想忽視都難。

沒有什麽好驚奇,這場戰爭的目的可不是殺死多少人,也不是殲滅王忠的東線軍團,而是砍掉吳質,一口吞掉吳質手裏規模約在兩三萬之間的魏騎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