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時隔近一月,攝政王終於又出現在了朝堂之上。不僅如此,還仍舊同從前一般,在含章殿替紀宣靈分擔政務。

攝政王一黨的人徹底放下了心,右相卻氣得直接在朝堂之上破口大罵。

“先帝十六歲登基時便已親政,如今陛下年已十九,你卻遲遲不肯放權,究竟是何居心!”

雲幼清坦然接受他的指謫,還未反駁什麽,便有其他人替他說話了。

呂源向來都是和樂正均對著幹的,此時更是不例外,“先帝同樣親口諭旨,命攝政王輔政,至陛下成人。如今陛下尚未加冠,王爺協理朝政,有何不妥?”

紀宣靈坐在龍椅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這些年來,呂源和他的同黨不遺余力地將雲幼清推至漩渦中心,同時仰仗著攝政王的名頭在朝中橫行,其中利益關系盤根錯節。他們不會想見到雲幼清倒下,放不放權,也未必是雲幼清說了就算的。

“夠了……”雲幼清喝止了呂源,又朝樂正均道,“樂正大人年事已高,身子要緊,還是少動些怒為好。”

樂正均冷靜下來,也知道自己是氣急了。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說出來就不太妥當了。

“諸位大人若無其他事,便早些散朝吧。”

眾人見攝政王冷著張臉,都以為他是不高興了,均不敢多言。

不過大家到底還是要顧念著陛下的面子,待紀宣靈揮了揮手,伴隨著陳歲一聲悠長的“退朝”,陸陸續續走出了金殿。

等人都走光了,紀宣靈才施施然從龍椅上下來,走到他面前,煞有介事地贊嘆道:“幼清閉門謝客近一月,竟還是這般威風,果真厲害。”

雲幼清睨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同他開了個玩笑,“我手裏握著數十萬大軍,說話自然有威懾力。”

何況這數十萬人,在外人看來,究竟姓紀還是姓雲還不好說。

紀宣靈無所謂地笑笑,伸手去拉他的袖子,“幼清的不就是我的嗎?”

雲幼清沒有反駁,龍武軍是他從祖父手裏接下來的,每個人都忠誠可鑒。這是他手裏的利刃,也會是紀宣靈的暗箭。

不過……

“陛下叫我什麽?”

紀宣靈一下泄了氣,極不情願地改口道:“皇叔……”

認真算起來,雲幼清的祖母曾與他姑奶奶惠安公主以姐妹相交,他們本該是同輩才是。要怪只能怪他逝去的父皇和他留下的顧命大臣,給他們定了這樣一個輩分,叫他生生矮了一頭。

雲幼清最後並沒有去含章殿,反而跟著他去了長寧宮。至於右相想象中攝政王獨攬大權,左右皇帝朱批的畫面,根本就不存在。

需要批改的折子壓根就沒往含章殿送去,此刻正連同半年來被左相刻意壓下來的那些,一同堆放在案前。雲幼清就坐在一旁點茶,動作行雲流水,賞心悅目。

然而不等紀宣靈繼續欣賞,便見他擡了擡眼皮,淡淡道:“陛下,請吧。”

批折子這件事,從前一向是他們各占一半。呂源這些人前頭找送折子太監打點一二,他們自然知道該往哪裏送,樂正均氣不過,幹脆有樣學樣。因此,說是他與雲幼清各自為政也不為過。

如今這是……想讓他徹底親政的意思了。

對於早已熟練並習慣處理政務的紀宣靈來說,此事自然是不成問題的。真正叫他欣喜的,是這意味著雲幼清將他那日的話都放在了心上。

可笑他悔恨交加數年,到頭來差的,只不過是這樣一個同他把話說開的契機。

見他遲遲不動,雲幼清不由擡頭看了他一眼,“陛下?”

紀宣靈收斂心神,沖他笑了笑,“這麽多折子得批到什麽時候,皇叔真的不幫幫我嗎?”

他這話一聽就是在故意撒嬌,可惜撒嬌的效果,僅限於他長到雲幼清胸口,還是個可愛小包子的時候。

雲幼清給了一個涼涼的眼神叫他自行體會,幸而紀宣靈也不是真的想要推脫,最後還是乖乖坐到案前批起折子來了。

不過這番光景,倒是讓紀宣靈又想起了雲幼清替他講學的那段日子。

還是個小包子的紀宣靈伏在案上冥思苦想做文章,雲幼清則正如現在這般,動作優雅地在一旁點茶。他那時嘴饞,也不知道雲幼清向來喝的都是苦茶,還怯生生的去同他討茶喝。

“皇叔,也給阿宣嘗一口吧。”

紀宣靈從成堆的折子裏探出頭來,等雲幼清看過來時,嘴角立時揚起笑意,張口道:“我渴了……”

“陛下若不嫌苦,便拿去罷。”雲幼清倒是無所謂,他坐在一旁點茶,本來只是做個消遣。

待他沖泡好,陳歲親自將茶遞了過去。紀宣靈細品一口,好像並沒有記憶裏那麽苦。

“這味道,似乎與從前不太一樣。”

在旁看清楚雲幼清動作的陳歲露出一絲笑意,解釋道:“陛下,是方才攝政王往裏加了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