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鴛鴦(第2/3頁)

朱繡心說,您可別,我還小呢,真不願當您娘!聽這姑娘說的這話,真讓人啼笑皆非,不過這姑娘憨歸憨,小動物的直覺還是有點的。

這時候,誰也沒想到,後來幸虧這直覺,竟然救了兩人的命。此為後話,暫且不表。

…………

老宋媽媽這裏,不過是粗粗調理小丫頭的地方兒,沒什麽油水,她也並不上心。常常只是吩咐一個年輕媳婦帶著六人學些行禮、磕頭的規矩。旁的就是分了些碎布頭、繡線下來,讓她們學著做活——因著榮國府規矩大,雖有專門的針線上人,但主子們大多只願意穿自己房裏的丫頭親手做的,那針線房倒多是用來給府裏上下的奴才做衣裳。是以,不管日後被分配到哪兒,這些女孩兒都得會些針線活計,若是女紅做的好的,也更易得主子的青眼。

那媳婦也不過是在三門外頭混的,沒資格在後頭太太們跟前當些體統差事,對裏頭的規矩也一知半解,不過就應景兒渾說幾句。更多地這媳婦是連醋帶酸地嘟咕些閑篇兒,諸如誰誰家攀上了誰,要得意了;誰家的屋裏人偷了另家的漢子叫逮住了,賠那漢子一吊錢,那漢子就不管媳婦了;先珠大爺原來的通房,被打發出去嫁了人,聽說被那家的太太,提腳賣到花樓子裏去了等語。

這媳婦自顧自說的高興,她們也聽得高興,只是朱繡暗地裏看眾人,笑眼兒純粹是當故事聽個樂呵,其他人也有暗地裏思量的。唯有花珍珠,是最最入耳入心的,常奉承的那媳婦高興,使那媳婦也願意單獨拉她扯閑篇。

朱繡仗著自己耳朵靈,經常蹭著聽。這日,那媳婦又拉著花珍珠說話,說的是金陵看房子的金彩,長得個尖嘴猴腮、歪瓜裂棗的樣子,沒人肯嫁,前些年得了老太太的濟,配給他個聾子媳婦兒,不成想這媳婦耳朵聾但長得極好,生了個女兒又不聾又長得好,老太太覺得自個給配的好,喜歡起來,就把那家生女兒叫到院裏侍候,將將才八歲的毛丫頭,就越過旁人升了二等,還補了前個鴛鴦的缺,如今闔府都知道這個新鴛鴦日後必定是個一等。

花珍珠眼睛一亮:“這可怎麽說?”

那媳婦賣弄道:“你們外頭的不知道,咱們老太太最是有福氣的,她老人家調理出來的丫頭,也有福的很。老太太又最講究,她的丫頭年紀到了出去配人,補上來的大丫頭仍舊叫原先大丫頭的名兒。這原來的鴛鴦是八個一等中的一個,新上來的鴛鴦以後自然也是一等,不過是年紀還小,先跟著旁的一等學著罷了。”

“原來是這樣,好嫂子,這位鴛鴦姐姐既是二等,那一等不就七個了?”花珍珠想了想問。

聞言,那媳婦便嗤的一聲笑了:“老太太還能缺人使,早選了一個好的補上去了。上院裏的光二等的就有十六個,誰不眼饞那一等的份例?”

花珍珠愈發不解:“嫂子方才說老太太一等丫頭的名字是定了的,這鴛鴦姐姐既然已叫了這名字,如何又補其他的丫頭上去,難得有兩個鴛鴦不成?”

那媳婦道:“才說你機靈你就笨了,老太太屋裏八個一等十六個二等,灑掃房屋來往使役的小丫頭不計數兒。小丫頭子們都是一等的姐姐們隨口給改的名字,做到了二等才有那臉面到老太太跟前磕頭,請老太太賜名兒。雖說二等的並不能常露臉,這也是有名有姓的,難不成原先做二等的時候叫草兒,升作一等就得改叫花兒了?原是老太太叫慣了的草兒,還得勞煩她老人家也跟著去改口?”

頓了頓又說道:“這原不過是為了老太太使喚的順手,這二十四個裏頭,來來回回叫的都是那些名兒罷了,但沒得再為這個硬摳規矩的。譬如你這名兒,去年老太太院裏也有個叫珍珠的二等,不過後來給了旁人,再補上來的老太太隨口叫了琥珀。這琥珀的名兒早幾年亦是老太太跟前的一等,不過先前那丫頭出花死了,老太太便不大喜歡,好幾年都沒賜過這名兒,如今才好些了。”

花珍珠恍然大悟,離老遠豎著耳朵偷聽的朱繡也明白過來:怪不得她看書時,那些丫頭的名字有的成雙成對,有的就單蹦一個;往後有些名兒忽就沒有了,有些名兒又冒出來了。想來是最開始給丫頭賜名常常是成雙成對的,但後來出了各種變故,可能死了可能攆了,漸漸就不成對了。

…………

還有幾日就該分派當差的去處了,幾個丫頭都暗暗使勁兒,盼望著能去個好地兒。朱繡這半月也拉著笑眼兒偷空摸空地精心繡了幾個顏色鮮亮的荷包,預備賄賂管事兒的。

朱繡是不打算往熱鍋上湊的,想也知道,老太太、王夫人等人的院子裏,那些丫頭明爭暗鬥的得多厲害。這就跟看清宮劇似的,那些宮女入了宮,皇後寵妃那裏固然好,但也很可能死得快;而冷清的宮室縱然苦些,卻能活的長久。她相中的是李紈的院子,李紈性情敦厚溫和,日後也好求著脫籍出去。笑眼兒則是認準了她,只一心想與她一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