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程彥給李夜城掃雪的動作微頓,道:“傻不傻,這麽冷的天。”

李夜城唔了一聲,抖了抖身上的雪。

他身上穿的是衛士薄甲,在雪地裏站了許久,鐵甲越發冰冷,讓程彥給他掃雪,怕是會冰到她的手。

李夜城從懷裏掏出一個紅封,遞給程彥,聲音低啞:“給你的。”

程彥接過紅封,狐疑道:“你哪來的錢?”

她剛在宴席上吃了酒,不施粉黛,顏色也如朝霞映雪,在夜幕煙花綻放下顯得格外好看。

李夜城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道:“我有俸祿。”

程彥只是不要,把紅封還給李夜城,道:“俸祿是讓你拿著花的,不是拿來給我的。再說了,你今年都十七了,再過幾年便該娶媳婦了,你把錢都給我了,哪有錢給我找個嫂子回來?”

李夜城又把紅封塞給程彥,漠然道:“不娶,沒人瞧得上我。”

程彥秀眉微蹙,埋怨自己說錯了話。

大夏與胡人百年血仇,哪是那般好解的?李夜城身上帶有胡人的血,在華京不受人白眼便是萬幸了,根本不會有姑娘願意嫁給他。

他若想在華京立足,便只能走他父親的老路——以軍功證明自己。

可偏偏在這個時代當兵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當兵與科舉一樣,都需要是良家子,所謂良家子,便是清白人家。商人,做木匠手工活的,奴隸,甚至從醫的都不行。

李夜城的母親是胡姬,單是這一點,他便被會軍營拒之門外,軍營的將士日夜與胡人作戰,怎會接受李夜城這個異類做自己的同袍?

她想了許多法子,軍營只是不收他,這才退而求次,讓他先做她的衛士。

想起這件事,程彥又覺得頭大。

也不知母親何時回來,母親在軍營素有威望,若她去安排李夜城,想來會比她好很多。

若不然,再這樣繼續耽誤下去,李夜城整個人都廢了。

程彥怕李夜城受人冷艷自暴自棄,便安慰道:“你父親是戰功赫赫的鎮遠侯,莫自輕自賤。”

李夜城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宮殿下面燒的有地龍,一進殿,便感覺熱浪撲面而來。

程彥解了披在外面的大氅,李夜城隨手接了交給給紫蘇。

半夏沏了養生的茶,端了過來。

程彥抿了一口茶,對忍冬道:“你去三清殿找一個叫絕非的人,把他帶過來,我有要事找他。”

——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讓李承瑛這種紈絝都開始用心幫她找紅薯。

只盼著李承瑛找對了人,那個叫絕非的是知道紅薯的,這樣一來,她不僅能吃上香噴噴的烤紅薯,偏遠之地的百姓也有了果腹的糧食。

忍冬聽命而去。

不多時,忍冬便回來了,對程彥道:“翁主,三清殿的道長說,淩虛子仙長不許絕非出三清殿半步。”

半夏道:“這便奇了,他若是淩虛子仙長的徒弟,這幾日需要做道場,實在走不開也就罷了,可淩虛子仙長的徒弟我都知道,並無絕非這個人。”

程彥整了整衣袖,道:“左右睡不著,我走一遭也無妨。”

淩虛子是這個時代的老神仙,活了一百多歲,頗受大夏君主們的推崇。淩虛子看重的人物,想來也是能人異士,要不然,也不會知道番薯這種東西。

只是讓人想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麽不讓絕非出三清殿。

程彥一路來到三清殿。

除夕夜裏道士們要做道場,留守在三清殿的都是一些小道童,三清殿是供奉三清的地方,道童們不用守宮裏的規矩,對程彥一行人並不迎奉,綠蘿問了好幾個小道童絕非在哪,小道童們搖頭說不知。

程彥的好奇心更重了。

按理講,能在淩虛子面前掛上號的人,當是三清殿裏響當當的人物,哪曾想,這些小道童們根本沒聽過絕非的名字。

難道說是淩虛子刻意隱瞞他的存在?

看來這個絕非的身世不簡單。

又找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找到絕非,紫蘇便道:“前面有個亭子,翁主先在那裏等著,我們找到了絕非,再來請翁主。”

程彥正有些累,便答應下來,往前面的清風亭走去。

除夕是一年之中最為熱鬧的日子,她放了殿裏的侍女侍從們的假,身邊跟著的只有紫蘇綠蘿半夏忍冬四個侍女,外加陪她來守夜的李夜城。

李夜城身上有胡人血統,去哪都不受待見,紫蘇便與李夜城在清風亭裏陪程彥,其他幾人去找絕非。

清風亭地勢偏高,程彥將周圍景色盡收眼底。

臘月裏滴水結冰,但三清殿裏的蓮花池引的是活水,又有地龍修在旁邊,故而池裏的荷葉不曾凋零,仍是碧綠一片,甚至還隱藏著一兩朵剛剛盛開的蓮花。

幾只白鶴舒展雙翅,或在蓮池裏起舞,或互相梳理著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