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夏民風尚武,全民皆兵,制度與兩漢三國相似,貴族豪強們有養私兵與門客的傳統,這些私兵門客並不算多,不過幾千人罷了,單靠一個世家的私兵是翻不出什麽風浪的,故而天子們對這些私兵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並未嚴令禁止。

雖說一家之兵算不得什麽,可幾家加起來,數量便可觀了。

尤其是,這些世家互相鬥了數百年,最見不得的,便是一家獨大。

前些年,林家勢大,連天子都要避其三分,這種一手遮天的局面沒有持續太久,被眾多世家聯手搞了下去,直至今日都沒有恢復元氣。

再其次是謝家,險些被長公主李淑趕盡殺絕,如今在朝為官的,已經沒有謝家人了。

用世家來制衡世家,只要籌劃得當,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非常有效且一針見血的手段。

這個道理程彥明白,李斯年更明白。

李斯年笑了一下,擡眸看著程彥,道:“小翁主與我說這些,莫不是在警告於我,要好好替翁主做事,莫生出不該生的心思,否則不日便會到來的崔家滅門之禍,便是我明日的下場?”

程彥道:“斯年多心了。”

“你我之間,起於交易,也將終於交易,我只是希望,在你我聯手的時候,斯年莫做出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來。”

不是她不信任李斯年,而是李斯年這段時間的行為的確有些反常。

以前的李斯年連她想不到的事情都一並做了,現在的李斯年,不僅對崔振波的事情推三阻四,甚至還與旁的世家私下聯系,她與李斯年之間有血仇,她不敢肯定,李斯年會不會趁著崔家動手的時機,順手將她一同算計了去。

李斯年道:“小翁主多慮了。”

“在我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前,我一定是翁主手中最為鋒利的那把劍。”

程彥跳了跳眉,瞥了一眼李斯年。

至於這把劍是傷人還是傷己,便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她就不該對李斯年有任何期待。

程彥道:“你知道便好,你要的東西,只有我能給。”

哪怕她舅舅是天子,也不可能許李斯年自由,她的母親更不會,哪怕李斯年聰明有大才,關在三清殿做個道爺委實可惜,他們也不會放李斯年離開。

這個世界上,只有她看得到李斯年的價值,且動了惜才之心。

若她死了,等待著李斯年的,是在三清殿困守終生。

以後無論哪位皇子繼位,都會對李斯年嚴防死打——謝家人給天家子孫們留下的陰影太深了,天家的人是不會讓謝家人得勢的,畢竟他們曾將謝家屠戮,若謝家人得勢,他們的下場,便如七年前的謝家一般。

程彥沒再多說,轉身離開。

她不能再繼續依賴李斯年了,盡管聽話時的李斯年的確很好用,可不聽話的李斯年,又豈是一個可怕說得完的?

欺辱過他的人,死因成謎,死狀淒慘,與這樣一個人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程彥回到自己宮殿,內侍們送來的折子堆在她的案頭。

李泓雖不算一個英武果決的皇帝,但勝在寬厚仁和,並不像歷代多疑寡恩的天子那般,刻意打壓日漸長大的皇子們,甚至還有意培養他們對朝政的看法和敏感度,遇到處理不過來的政務時,時常讓幾個兒子在一旁歷練學習。

可惜李承瑛是個混不吝,不惹事生非便是萬幸了,處理起政務,不是報復得罪過他的人,便是憑自己的喜好升官降爵,幾日下來,李泓再不敢讓他進殿。

太子李承璋做事謹慎可靠,可他生性薄涼,全然不念過往恩情,讓性子仁厚的李泓很是不喜,便不願讓他插手朝政。

算來算去,也只有五子李承瑾靠點譜,雖然文弱點,但做起事情來卻是井井有條,經他處理過的折子,讓人挑不出一絲疏漏。

李泓很是歡喜,自己身上的擔子輕了許多,又能抽出時間陪薛妃與薛妃剛生下的一雙龍鳳胎。

可這種歡喜沒有持續多久,北狄來犯,李承瑾請命與李淑一同出征了。

朝政又盡數壓在了李泓身上。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朝中政務繁忙,薛妃又剛剛生產,正需要人陪伴,李泓思來想去,讓老黃門把一部分的奏折送給程彥。

這個時代並不禁止女子幹政,程彥是他看著長大的,最是喜歡不過的孩子,又頗有才幹,時常替他分憂,況又立下了那種毒誓,他沒道理再懷疑程彥,只有加倍對程彥好,甚至放一部分權利給程彥。

程彥並沒有拒絕李泓的分權。

事實上,在崔家伺機而動的節骨眼上,縱然李泓不許她插手朝政,她也會想辦法影響李泓的決策。

李泓此舉,倒是省了她不少麻煩事。

程彥打開案上最上面的奏折。

這個時代的軍隊制度與西漢頗為相似,將萬騎,行障塞,烽火追虜是每年秋冬都會在郡守帶領下上演的節目,名喚“都試”,目的是挑選軍隊中的優良將士,送入華京,以充盈南軍與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