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李承璋微微一怔,目光驟冷。

李斯年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說這種話,難不成李斯年抓到了他的把柄?

這不可能。

謝詩蘊向李斯年投毒的事情,他只是略微給謝詩蘊行了個方便,並未參與其中,千機引之事完全是謝詩蘊一人所為,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更何況,跟他有關系又能怎樣?

李斯年的父親是寧王,母親是謝家女,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都是華京城不能提起的禁忌,哪怕李斯年如今被程彥看重,即將成為程彥的未婚夫,但仍不能改變李斯年身份極為尷尬的事實。

這種情況下,他縱然毒殺李斯年,父皇也不會追究他的責任,只會略微說他幾句罷了。

可不是為了投毒,又是為了何事?

聽李斯年話裏的意思,是發覺了他對程彥的心思,才會威脅他,要他的性命。

可李斯年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麽身份,他又是什麽身份,他哪怕一朝被廢去太子之位,他仍是當今天子最為出色的皇子,也是皇位最有力的競爭人,如今父皇召集藩王公主們來朝賀,便是為他做打算,莫說他現在只是對程彥起了心思,縱然對程彥做了什麽,以父皇的性子,也會和稀泥。

想到這,李承璋心下稍安,再看李斯年,已經沒有了剛才不易察覺的慌亂。

李承璋輕輕握著酒樽,挑眉對李斯年道:“李斯年,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威脅當今王爺。”

低聲道:“李斯年,你莫要得寸進尺!”

“哦?”

李斯年輕輕一笑,眼底盡是嘲諷,道:“當今王爺?”

“很快就不是了。”

李斯年輕笑著說道。

“你!”

李承璋一時氣結。

他竟不知,李斯年何時學了程彥的牙尖嘴利,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他反駁不是,不反駁更是不是。

李承璋道:“李斯年,我敬你是彥兒的人,對你多番忍讓,但你若是再這般胡攪蠻纏,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往日的李斯年,瞧上去風輕雲淡的,行事更是不爭不搶的,與不染人間煙火的謫仙沒甚兩樣。

今日也不知道怎麽了,竟一而再再而三針對他,雖然是笑眯眯地說著話,可說出來的話,卻叫人不寒而栗。

雖說他知道李斯年根本不可能抓到他的把柄,可李斯年這般說話,總叫人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不願再與李斯年爭執下去,便直接道:“你不過是謝家余孽,若不是沾了彥兒的光,莫說與我同席了,就連與我說話的資格也沒有。”

面前清雋無儔的少年眨了眨眼,眼波瀲灩,不可方物。

饒是李承璋被他的話激起了幾分火氣,見此絕色,也不由得怔了怔。

片刻間,李承璋又很快回神,暗罵李斯年無恥。

這哪裏是什麽清心寡欲的謫仙,分明是修煉千年的妖精,披了張謫仙的皮,來人間吸□□氣,勾魂奪魄。

面前的妖精輕笑,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四王爺難道沒有聽過這麽一句話,天命在謝不在李,十年後,謝家依舊主天下?”

李承璋一怔,眼睛便迷了起來:“你敢行謀逆之事?”

李斯年纖細蒼白的手指轉了下輪椅,拉開與李承璋的距離,揶揄道:“行謀逆之事,是王爺,而非我。”

李斯年的聲音剛落,李承璋便聽到禁衛軍們戰靴踏在地板上的悶沉聲音。

李承璋下意識地順著聲音看去,禁衛軍走進大殿,直向李泓而去。

那是光祿勛崔元銳,掌宮內的禁衛軍。

崔莘海兵變失敗後,崔家被程彥清算,如今在朝為官的,只剩下崔元銳與崔振波。

李泓自宮變中逃得一命,雖然看在程彥的面子上沒有罷黜崔元銳與崔振波的官職,可到底也厭棄的崔家人,暗中培養取代兩人官職的人,還想辦法架空崔元銳與崔振波。

哪怕崔家如今送了個崔美人入宮,李泓對崔家的態度也沒有改觀多少,仍是時刻保持著警惕之心。

崔元銳與崔振波知道李泓對自己的厭惡,若沒有重大事情,絕不往李泓身邊湊。

今夜崔元銳帶甲而來,且在宮宴上闖了進來,必然是向李泓匯報極其重要的事情。

李承璋腦海中回蕩著李斯年剛剛說過的話——行謀逆之事的,是王爺。

李承璋瞳孔驟然收縮,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

自被廢去太子之位後,他便明白一個道理:靠別人終歸不如靠自己來得穩妥。

明白這個道理後,他便開始偷偷培養自己的勢力,崔莘海死後,他吸取了原本效忠崔莘海的人,楊奇文倒台後,他又將追隨楊奇文的人納為己用,為有朝一日的兵變做打算。

長公主與程彥的存在,讓他根本不可能正常從父皇手中接過皇位,他只能兵行險著。

偶爾午夜夢回,他也會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狠,可轉念一想,做大事不拘小節,古往今來哪位明君手上沒有沾過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