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少年狼性(二)(第2/2頁)

他們看得心驚,江石卻是神色尋常,顯見是做慣了這等開膛剖腹的勾當,既殺得豬,自也殺得人。

幾人再看江石,只覺又是一個殺胚。看他行事,待生母是沒半點情義退讓,天生一副冷心腸,哪日不順他的心氣,說不得就能犯下事來。

在場也只施進與賴大擊掌叫好,大贊江石好刀法好手段。

江二夫婦更是面色蒼白,兩股戰戰,冷汗順著脊梁骨一直爬到後腰窩。他們當年看二子生得瘦弱如芽菜,時病時孬,眼看就不得活,又見賴大孤寡一人,幹脆將二子出繼給了賴大,得了幾畝良田。

豈料人算不如天算,健壯的大兒病了一場,黃瘦羸弱,如今養在在家中,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生生拖累家中生計;倒是出繼的二子,身長力強,康健矯壯,既打得獵又網得魚。左右鄰舍背後紛紛恥笑:生生將好兒送了他人。

論理,便是出繼,還是叔侄近親,偏偏賴大娶親時兩家翻了臉,隱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式,江石的好處,他們是丁點也占不到。

時長日久,江二娘子一日比一日心氣不順,懊悔將二子出繼,背地裏也與江二相商,要將江石要回去。只是江二是個溫吞人,為人有如濃涕,拖拉黏膩,些許小事都能從生拖到死,更何況出繼子這等大事,他哪裏有半點的決斷,成日只妄想天上下糕餅,正好掉進他張著的嘴中。

恰逢今日江二娘子得知江石與施進獵得肥大野豬,忙跟擠來看個究竟,盤算自己既是親娘又是嬸娘,定能做得半分主,再次也能得個豬後腿。結果,耳聽江石一開口便要將豬交與賴大定奪,自己是連根豬毛都撈不到手邊。

江二娘子真是悲痛心傷,百般滋味盈繞心間,不管不顧哀嚎出聲,心裏鬥狠:本就我的骨血所化,沒有不報還的道理。

她生鬧這一場,得了村人好些白眼風,不過,她寸厚的臉皮,為得這一百多斤肉硬是穩穩站在當場,倒是江二還知幾分廉恥,縮頭掩面羞愧難當。

江石摘了豬心豬肺豬肝,斜眼江二娘子,笑問:“嬸娘,你這豬心豬肝你待如何?這豬腰豬肺各生得一對,你與進叔一人各一,大可分得。這豬心只得一個,豬肝只得一付,不知嬸娘是劈半呢,還是說好各,得一樣?”

江二娘子好生為難,要了豬心,虧了豬肝,要了豬肝,虧了豬心,兩樣都要,施家又定是不肯,想了想,開口道:“我拿半付豬下水換了這心肝。”

江石頓笑出聲,把玩著尖刀道:“這我可做不得主,嬸娘要問進叔家裏。”

施進倒是兩可,再者他一男子漢哪會與一婦人計較,正要開口答應,施老娘從斜刺裏殺將進來,一拍桌案,道:“放屁,倒算計到老娘頭上,豬下水幾錢?心肝幾錢?你家心肝只抵得爛肚腸,我家的心肝卻不是同價。”

一邊村人也紛紛出聲聲討,道:“江二娘子,忒沒道理,半付下水就要換人心肝。你白得百斤的肉,還要刮這樣的便宜。”

連著裏正也皺緊眉,生氣道:“江二娘子,誰家也不是願吃虧的。”

施老娘怒喝道:“只將這心肝剖半分了,也看看這內裏是紅是黑。”

江石應了一聲,抽刀將豬心豬肝對半劃開,道:“咦!倒是鮮紅好顏色。”

江二臉上燒得赤紅,扯扯江二娘子的衣袖,低聲道:“娘子,別再多舌,分了這豬肉早先家去。”

江石掀了掀眼皮,看都沒看江二一眼,取過板刀剁下豬頭,照舊對半劈開,拎著豬耳,嗵得一聲砸在案板,砸得江二娘子一個哆嗦。

“好豬頭,當代我頭顱。”江石道,又抄刀將豬身對劈,連著半只豬頭、半邊上下水用大秤稱了,竟也有個一百六十多斤。

江石看了秤後,笑著拿刀割下一刀肉,一稱,三十來斤,與江二娘子道:“嬸娘,你我兩清。”

江二娘子斤斤計較,駁道:“你割得一刀凈肉,我卻是連皮帶骨……”

裏正實是聽不過耳,大怒道:“江李氏,你再得寸進尺,滾出這三家村去。”

江二娘子這才歇了聲,灰頭土臉回去喚大小兒郎擡豬肉。

施老娘冷笑:“真是全沒心肺。”

阿萁靜靜擁著阿豆,她的手還掩著阿豆的眼,渾忘了拿下來,看著若無其事的江石,忽記起那晚碼頭施老娘的一嘆“難啊!”

江石分了肉,嫌手上油膩血腥,團了一團草團擦著手,擡眸見阿萁一瞬不瞬看著自己,滿眼都是憤憤之意,心下笑:這是為我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