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利來利往

“小郎君,江小郎,來來,我們再議議,再合計合計。”

江石吐出一口氣,看著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的行商,無奈道:“林伯,這合蕈實不能賣與你,我自家到了禹京尋找買主。”

姓林的行商生得白白胖胖,端就一張生財的臉,愛說愛笑面皮又厚,偶爾無意聞了一把江石帶來的合蕈,便纏了上來,舞動著一條蓮花舌遊說江石賣貨。

“江小郎,這買賣從來都是做生不如做熟的,你小小年紀,又是頭次踏足禹京,人生地不熟,別叫人蒙騙了去。我與你一路行來,將到禹京,我的為人小兄弟也知曉,雖好銅錢金銀,卻是音叟無欺,不虧己也不虧人。小兄弟的這批合蕈,品相上佳,高價賣與我,我再高價賣與禹京相熟的酒樓,盡可賣得貨,真是一舉多得,皆大歡喜啊。”

江石幹脆在船板上坐下,順手塞了一個酒葫蘆在林行商的手中,笑道:“既如此,我為何不自直自家高價賣與酒樓去?”

林行商也是個不拘小節的,吃了口酒,嘿嘿笑了笑,湊過來道:“江小兄弟這般便露了怯,你這無門無路的,賣與哪家酒樓去?”

江石有恃無恐,道:“不妨事,沈家主與曹二當家早說與我牽線搭橋,倒不怕無有門路。”

林行商愣了愣,悻悻道:“江小兄弟有運道,得了沈家主與二當家的青睞。”他想想,猶不死心,“我看小兄弟將合蕈分了甲乙等,不如將乙等的賣與我?”

江石笑起來,道:“林伯容我這趟試試禹京的水,是深是淺,秋來又有菌蕈,我留一批與林伯,如何?”

林行商一愣,將江石上下掃了好遍,這才笑道:“江小兄雖頭趟做買賣,倒是撥得一手好算盤,哈哈哈,不錯不錯,將來定是做買賣的好手。也罷,我便定下秋後的合蕈,不過,江小兄弟需拿甲等的給我。”

江石拱手,道:“焉敢不從。”

林行商吃了幾口酒,後笑道:“也罷,既與江小兄弟敲定了買賣,不如我也指你一條買賣的道。禹京西街有家名喚四方客的南北貨行,店家是我們桃溪人,姓付,他為人爽快,又愛照料鄉人。你若的合蕈若是尋不到合適的主顧,倒可賣與他去。”

“姓付?”

林行商點頭,道:“在禹京他不過小蝦小米,在桃溪卻也算得頗有家底,他有一子,年歲許與小兄弟仿佛,只不大聽人管教,是個遊手好閑。付兄弟一年倒有大半年的時月都在都中,鞭長未及,有心無力,聽說,如今立在那比他爹還高仍是文不成武不就的,生意經也不大通。”

他這般說,江石便憶起一人來,問道:“付小郎君可是單名一個忱字?”

林行商笑擊掌:“原來江小兄弟識得他?”

江石搖搖頭:“當不得相識,只是在桃溪照顧過我的買賣,行事說話頗為有趣。”

林行商哈哈大笑,又吃了一口酒,罵道:“屁個有趣,不過是個不肖子弟,他爹一心想要改換門庭,盼他能念書中舉?那小子一肚子草包,吃了墨水都化作了尿,半點用都沒有。”

江石耳聽他刻薄付家小郎,也不由悶笑不已。

林行商又埋汰了付家郎幾句,這才拍拍江石的肩,揣著剩下的一點酒,搖搖擺擺走了。江石被他纏了幾日,料他這一番當是死心,不由也松了口氣。

曹英不知從哪鉆出來,立在江石身後道:“這姓林的可是打上你合蕈的主意?這小老兒頭眼俱尖,凡是有利可圖的,必要扒拉到自己碗中。這小老兒雖沒壞心,做起買賣卻是刁鉆,你要將貨賣與他,少說也要少上一二成利。”

江石笑道:“沈當家在桃溪時便與我說過,禹京的碼頭處便有主顧采買,我既不愁無有門路,自不肯應他。”

曹英笑:“他見你歲小,又是頭趟出門,以為詐唬幾下,便應了他。既千裏迢迢來禹京,不高價賣與都中主顧,反賣與同船行商,豈不是成了蠢貨。”

說得江石大笑不已,又問船幾時靠岸,曹英道:“不出意外,兩天便到。屆時你便知禹京的繁華,只別迷了眼,外頭繁華似錦,又哪比得家中平淡馨寧。”他湊到江石耳側,“禹京的女娘端得萬種風情,你可別亂了心神。”

江石心道:萬千好哪又及得我家的萁娘。

過得一日,水面船只漸多,大小形狀各不相同,有些似是海船,端得龐然大物,亦有精致客船,窗欞紅門,墜著飄飄紗簾,再有小船穿梭其中,卻是賣水賣食的。江石從船艙中出來,昨日還是天清水闊,一片寂廖,轉眼便千帆簇擁,道不盡喧嘩熱鬧。

等得船一靠岸,沈拓似是有事,將船上的事交與曹英,先行一步離去。江石見不遠處有一管事模樣的人領著二三小廝侯在那,殷勤將沈拓迎了去。外人都猜沈家識得京中貴人,原來確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