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人情厚薄(第2/2頁)

沈娘子有些吃驚:“倒不曾想付家百難之時,竟是付娘子出頭理事。”

江石與阿萁雙雙擡頭不解沈娘子為何有此感嘆,他二人家中,江娘子能幹有為,施家更是施老娘當家做主,渾不知付娘子出來理事有何不妥。

沈娘子遂道:“你二人不知,付家付和生一年有半載都在禹京料理買賣,身邊自少不了伺侯,仆役妾室一應俱全。付娘子留在桃溪服侍公婆教養兒郎,她性子沉靜不喜交遊,在家中也不大做得主,一慣軟和順從公婆的。”

“原來如此。”江石說了醫館之事,道,“那時我聽掌櫃娘子阻攔,心知有些蹊蹺,又看付家老的老,小的小,老的不願擔責,小的不能扛事,還當以往付家是付伯娘做主的。”

沈娘子搖搖頭:“付家跨過這一坎,付娘子怕也不得安寧。”

阿萁聽得有些惱怒,道:“付娘子家難出來頂事,付家不是應當心存感激嗎?”

沈越翎在旁插嘴道:“那也未必,說不得付伯爺過後反心生怨恨呢,若是多活十多日,這十多日,許有生機,許有名醫,許有靈藥,付伯父許能活呢。”

沈拓與沈娘子側首看了他眼,沈越翎瑟縮一下,小聲道:“叔父道:人之性,從來利己,怨憎他人己身便心安無過。”

沈拓哼了一聲。

阿萁忙打開岔,道:“那依阿弟之意,付娘子應當讓郎中用藥吊著付家主的那口氣?”

沈越翎偷溜了沈拓與沈娘子一眼,見爹娘沒有出聲,忍不住又駁道:“錯矣,付伯父活死人一個,這般吊著活著也似死了,若是醒來囑咐家小,留下指點,豈不更好?”

江石滿腹疑惑:小二娘與沈家怎就這般親昵。酸溜溜地掃了眼沈越翎,怎就喚上阿弟了?

阿萁還不知江石正在醋海裏翻滾,道:“那豈不是左右都是錯?”

沈越翎揚眉,道:“我叔父道:世間事,從來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如那高高在上的菩薩,不言不語,信眾無數,若有一日,菩薩開口答人疑許人願佑你安,屆時再看,信眾……”

“滿口胡言。”沈拓一拍桌案,怒瞪著沈越翎,道,“世間事,不做不錯,你束手他止步我不言,可有人間萬道?”

沈越翎忙辯道:“叔父……”

眼看沈拓要祭出板尺,沈越翎極有眼色,抱著頭逃躥出去,道:“啊呀,我去找阿公小妹。”他身手靈敏,行動敏捷,飛也似地翻出正院不見了身影。

沈娘子臉上揚起一抹和煦的笑,轉頭對沈拓慢條斯理道:“夫君,宵小賊子才會翻墻鉆窗、不走正門,不若吩咐家中護院仆役,翻墻的一律當賊打,如何?”

沈拓陰著臉,點頭:“娘子言之有理。”又道,“你擅筆墨,幾時得閑,修書一封,問問沈計可是當官當得暈了頭迷了眼壞了心腸,莫非只他雪雪白,旁人都是小人偽君子人間敗類。既無善心,還屁個為民做主,當個屁的父母官。”

阿萁和江石交換一個眼色,齊齊噤聲不敢言。

沈拓發了一通火,沉吟一下對江石道:“你既與付和生這段因緣,他家的事少不得要幫上一把,只內裏分寸要自我審度,切不可過。付家旁枝親戚不在少數,可用的卻是一枝也無,付家在勢時,枝幹粗壯,也禁得起這些藤藤蔓蔓攀爬,付和生一去,家中無人主事,付忱便是天縱其才,一夕之間也難挽回付家的頹勢。”

江石道:“付伯父死前留言要付伯娘將家事鋪面貨物俱換成銀兩,留得一間與付忱練手。”

沈拓輕搖一下頭:“這是無奈保全之計,付家經此難家財十去七八,留下二三成,確也保得小富清閑,只是,能保得這筆財,才能得安。”

江石想起付娘子的囑托,道:“付伯娘一再囑付,說道欠沈家主的銀兩,待得喪事一了必當奉還還。”

沈娘子聽罷,道:“付娘子行事多思多慮了些,也是難為了她。”她轉頭與沈拓商議,“夫君既借了銀,不如再借下勢,不拘是表伯或陳叔叔,親去送份奠儀。付家本就是船隊的常客,如今他身去,船隊送他一程也是應當的,也好叫外人知曉,這人走,茶也未涼。”

沈拓道:“娘子做主便是。”

沈付兩家原本無有交情,沈拓親去不大妥當,陳據或曹二出面卻是舊日買賣往來。

沈娘子又憐江石辛苦,道:“從船停岸,你連家都不得回,奔波不停,接來幾日怕也不得好睡。今日不如偷個空,與萁娘好生說說話。”

江石大謝沈娘子的體貼,又道:“小子不與家主與娘子見外,不敢多有言語說生分的話,等付家事了,我和萁娘想跟家主娘子做一筆買賣。”

阿萁心頭一跳,偷偷瞞向江石,江石心有靈犀,偷偷回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