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寺門重重

阿萁將鰩鰩放在自己膝蓋上,默然無語地看著沈越翎,看著他嘴皮子翻飛,說著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話,好似恨不得將兩片嘴皮磨得禿嚕了皮。

鰩鰩幽幽地嘆口氣,奶聲奶氣道:“阿兄,吵。”

阿萁要不是礙於自己是客,真想附和著點頭,假笑道:“阿弟學問雜繁。”明明沈家主與沈娘子都不是多話的人,怎生的兒郎,小小年紀這般愛說話,放任他說下去,能從夏說到冬。

沈越翎也是郁悶不已,他在那說得口幹舌燥,阿萁愣是不為所動,氣悶道:“阿姊怎半點不動心?”

阿萁無奈道:“可是,阿弟自己半大不小的,難道不聽父母命?再說,你說你背後有三勢可以借,我與沈家主合夥,好似也有三勢可借。”

沈越翎長嘆一口氣,他自認一向無往不利,誰知竟在阿萁身上翻了船,悶悶坐下道:“我有好些錢。”

阿萁這回倒有些訝異,道:“父母在無私財,我還道大戶人家更有這些講究。”

沈越翎呆了呆,忽得醒悟過來,蔫蔫道:“我要花用,也是要請示娘親的。”

鰩鰩許是難得見兄長如同霜打的茄子,大樂不已,坐在阿萁的懷裏拍著手,做著鬼臉,氣得沈越翎摸出一把扇子就要去敲鰩鰩的額頭。阿萁慌忙去擋,道:“使不得,鰩鰩歲小皮嫩,如何敲得。”

沈越翎笑道:“她是我阿爹的掌上珠,哪個敢打,我不嚇她一嚇。”他好奇心極重,昨日聽了一耳朵線香,他想了一晚也沒想出子醜卯寅來,越想不明白就越想知道,一早起來找到阿萁又來歪纏。軟聲道,“阿姊,我口舌緊,只看一眼,定不說出去,你不與我合夥做買賣,非要與我爹娘商議,我幫你掌掌眼,出出主意。”

阿萁笑道:“不好,我還不曾想好如何張口。除卻江阿兄,還有我阿姊,再無別的人知道線香,我要留待給沈娘子看。”

沈越翎大搖其頭:“我阿娘遲些看有甚打緊?小女娘盡生得彎彎繞繞心腸。”

阿萁道:“這就好比你得新奇事物,自然想著先給交好的人看上一眼。”

沈越翎氣道:“我與你一見如故,原來半點分量都沒有。”

阿萁笑起來:“你人小身量不高,往秤上一稱量,果然分量不重。”

沈越翎無法道:“那你與阿娘說時,我要在旁看個究竟……”

鰩鰩拿手掩了耳朵,嫌棄嘟囔:“阿兄,吵。”

沈越翎仰天長嘆,道:“枉我一腔熱血空轉涼。”拈了塊糕點扔進嘴裏,又道,“說起來,江阿兄也算熱心腸,這幾日幫著付家,還不知要忙成什麽樣呢,倒把自己的事給誤了。”

阿萁點頭道:“既應了事,無論如何也要盡心而為,不然,還不如不應呢。”話雖如此,心裏到底記掛,想著等回了村,定要讓江阿兄好生歇歇,遂道,“再忙累也至多三四日。”

沈越翎驚詫:“三四日?”他笑道,“阿姊,付家白事,快則□□日,慢則小半月,三四日哪裏能了事?”

阿萁不解:“怎要這般久?”

沈越翎道:“又要告訴四方親眷,又要請和尚念經做法事,又要守靈安魂,又要請陰陽先生挑選吉日,如何不要□□日?”

阿萁道:“這幾日天熱,哪裏能存得這麽久?”

沈越翎道:“拿冰堆著便是,不過桃溪這麽點地界,沒有多少人家挖著冰窖存著冰,少不得要四處借買。”

阿萁咋舌,農家暑天喪事,無不趁早埋了了事,唉,果不比富貴人家的講究,不過……她皺眉不解道:“付家禍事剛了,家中還有老少臥床,怎還這般排場?”

沈越翎嗤之以鼻,道:“事死如生,付家哪舍得讓付老伯走得寒酸,就算付伯娘願意,付阿公定這關便過不了,說不得還要大肆操辦呢。”

阿萁小聲嘀咕道:“光顧事死,不管事生?依我見還不如安生省心地送人入土,四時八節燒紙時誠心點便好。”

沈越翎擺出看透世事之態,道:“世上唯好假大空。”

阿萁見他這般裝模做樣,有如小人著大衣,再也忍不住,別給臉暗笑不已。

沈越翎哼了一聲,道:“阿姊還有閑暇笑我,不如多多心疼江阿兄,付家那一窩亂蜂,指不定亂成什麽樣,他陷在裏面,一個不好,裏外不是人。”

阿萁道:“我們又不圖付家什麽,好便不好,不好,以後不往來便是。”

沈越翎嬉笑,拍手道:“有理,你與江阿兄論得‘我們’二字。”

阿萁被他打趣的雙頰通紅,幹脆破罐破摔,道:“勉強還論得上我們的。”

沈越翎啞口無言,甘拜下風。

沈娘子扶著侍女的手,過來送鮮果與他們吃,看他們仨個湊在一堆,三張稚嫩的臉,猶如枝頭青果,青青澀澀,卻又莫名可愛,心下不由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