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狂喜

林若秋這身孕驗出實在意外。

那天她剛吃了安然送來的點心——皇帝只考慮到一日三餐,卻沒想到她有額外的零食需求,還是女人最懂女人。

安然給她送的是一籠還冒著氣的三鮮包子,這是熱食,冷食則另外用包裹單獨放在一起,免得串味。

紅柳嘆道:“還是安主子想的周到。”那竹編的篾籠底下塞了棉絮,想是剛出爐就送過來,以保持滋味新鮮,也免得用繩索運上樓的時候不慎摔下去——不知她花了多少銀兩來收買侍衛,也不枉自家主子素來待她的好了。

林若秋顧不上說話,忙不叠的咬了一口,滾燙鮮濃的湯汁彌漫口腔,幾乎連舌尖都給燙破。她卻毫無理會,仰著脖子就將湯汁吸溜咽下去,可知是饞得很了。

紅柳見了忍不住發笑,心道林主子才發下豪言壯語,便是關十年八年都不打緊,結果才一兩天功夫就餓得窮形極相,這哪像能吃苦的?

誰知林若秋才吃了三兩個包子,就彎下身,對著窗口作嘔起來。

紅柳頓時著了忙,以她家主子的飯量,才吃這麽點東西可不至於撐到反胃,她立刻懷疑起安主子來。虧林主子將安美人當好姐妹一般看待,難不成安美人竟想伺機謀害?

有了先前桐油的事做例子,也難怪她多想。

無獨有偶,林若秋亦懷疑包子裏頭被人下了藥。她雖聯想不到姐妹反目頭上,可安然素來是個毫無機心的,莫不是被人察覺行蹤,在吃食裏頭做了手腳?這樣她出了事,便可追蹤到安然頭上,不是一箭雙雕好除去兩個對手?

主仆倆炯炯有神腦補了半天,還是紅柳最先反應過來,“娘娘,藥性發作應該沒這麽快吧?”

就連魏太後誤食了桐油,也是當天晚上才發作的。

林若秋一想也是,“那會是何種緣由?”

紅柳不禁想起回程途中林若秋困乏思眠的跡象,如今又加上幹嘔……她本就有所疑心,這會子又添了份證據。

紅柳遂掰開一個新鮮的包子嘗了嘗,卻聞到一股淡淡的腥膻氣味,想必是用羊油煎的。林主子平日最好這口,如今覺得惡心,恐怕真是有了身孕的緣故。

林若秋見她面色凝重,遂問道:“可有瞧出端倪來?”

紅柳搖搖頭,“奴婢不懂醫,還是請黃大人過來瞧瞧吧。”娘娘本身已被禁足,萬一再鬧出烏龍,名聲就更不好聽了。

林若秋遲疑,“只怕他不肯來。”

但無論如何,總得一試。紅柳便叫來底下一個值守的侍衛,勞煩他往太醫院跑一趟。

那人唬了一跳,“林主子出了什麽事?”

陛下命他們好好護衛林主子的安全,若林主子真個有恙,他們的腦袋自然難保住——說來林主子明明是被疑謀害太後才禁足的,陛下卻沒有半點責難的意思,這般作為倒和昏君無異。

當然不管是昏君還是明君,他們都只能甘心聽命,誰叫宮裏就這麽一個皇上呢?

紅柳慎重說道:“也沒甚要緊,只是昭容娘娘偶有吐瀉之症,身子乏力,所以想請個太醫來瞧瞧,不知是否方便。”

她滿以為要費一番口舌,誰知那侍衛才聽完,便十萬火急地沖了出去,紅柳倒愣住了。

總覺得自家娘娘好似沒在禁足,哪有人禁足還這般有權威的。

彼時太醫院中,黃松年聽了侍衛回話,便不聲不響的收拾起東西,準備往聽雨樓去。

徒弟見他動作慢吞吞的有條不紊,不禁嘲道:“每常昭容娘娘那裏出個什麽事,您老就跟丟了心肝似的,怎麽今兒倒這般鎮定?”

“臭小子,少耍貧嘴!”黃松年瞪他一眼,繼而嘆道,“老夫不著急,自然是因此事無需擔心。”

胡卓自知不及師傅,因虛心問道:“為何?”

“你沒聽那侍衛說麽,林主子發的是吐瀉之症,如今聽雨樓圍得和鐵桶一般,誰能伸得進手去?”黃松年滴溜溜打了個寒噤,目中隱有幾分畏懼,“看不出來,這林昭容著實有膽量。”

為了擺脫眼前的困局,不惜給自己下毒以圖脫身,這般心性豈是常人所能比擬。照他說,陛下壓根不必為林昭容擔心,這女人的本事大著呢。

不過這法子也好,若林主子也被同樣的招數所害,別人自然會以為兇手另有其人,林主子也就順利擺脫了嫌疑——一個非常巧妙的障眼法,虧她能想得出來。

徒弟:呃……

面對這樣精妙的分析,要在往常,胡卓一定會大聲贊好,並說出一大串膩掉牙的恭維話,但今日他只覺得師傅想多了,一個聽鬼故事都能嚇壞的女人,怎麽可能有這樣高明的心計?

但看黃松年一臉篤定,胡卓也不好打消老人家的積極性,只輕輕揮了揮手,“師傅慢走。”

“你不跟來?”黃松年難得寬容大度的邀請他,大約是想讓徒弟長長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