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思念

任憑周圍人如何奉承誇耀,林若秋面上只銜著一縷矜持而靦腆的笑,表示她不會因這些話而自滿自得,同時又相信這些話是真的——完全合乎一個皇後應有的儀態。

趙賢妃就覺得林若秋真是狡猾,拿孩子來當擋箭牌,可不就立於不敗之地了麽?做得好是她教導有方,做得不好……反正就這麽大點的孩子,旁人不會有太多指望,橫豎林若秋都吃不了虧。

何況是陛下的萬壽,有什麽比皇帝公主的心意更值得珍視呢?相形之下,趙賢妃那架所費不呰的玻璃炕屏就太過奢華了,倒顯得爛俗。

悶悶的飲下一盞熱酒,趙賢妃望向身側,只見謝婉玉面上盡管沉默著,桌子底下的手卻悄悄發抖,不知是冷的還是被那些話給激的。趙賢妃便暗哂,謝婉玉拿一篇頌詞去堵人家又如何?林氏照樣不上當,卻反將了謝婉玉一軍——沒有比她更擅長出其不意、更會打人家臉的了。

說到底,還是沒孩子的苦處啊,但凡有個皇子或公主傍身,她倆也不至於落到如今淒慘寥落模樣。可惜已經晚了,人家那裏子孫滿堂,皇帝更犯不著再找別人,她倆已經失了先機,便只能繼續倒黴下去。

趙賢妃心緒不寧,只能靠悶酒稍稍抒懷,手裏的酒盞很快就空了,她對著杯底望了眼,便隨意的招了招手。

在她身後的川兒卻並不及往常伶俐,仿佛沒瞧見似的,也沒給她斟上。

趙賢妃不禁有些惱火,別過頭去,卻發現川兒杵在那裏發呆,跟一縷遊魂似的,冷不防問道:“你做什麽?菜也不管,酒也不倒。”

難不成覺得她這個賢妃失勢了,連伺候都懶得伺候?

川兒醒過神來,這才注意到她在叫自己,忙小跑上前,接過侍者手裏的小銀壺,卻仍有些心神不定的模樣,給趙賢妃倒酒的時候,險些撒到她那昂貴的衣袖上。

他從來都沒有這樣過。

趙賢妃心下犯疑,這小子莫不是到了思春之年,瞧中了哪宮的姑娘,才這般呆呆傻傻的?想到這個,她心裏莫名有些不快,遂冷聲道:“下去吧!”

川兒如蒙大赦,急忙退下,卻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架勢。趙賢妃看在眼中,愈覺古怪。

飲至半酣,席上的氣氛愈發熱烈,大抵是所喝的暖酒驅散了秋日涼意,眾人的興致也漸漸高起來。林若秋一面應酬在座的諸位命婦,一面留神皇帝的反應,總覺得他看起來有些奇怪:面帶微醺,連步伐都稍稍踉蹌——往常可沒這般不勝酒力的。

林若秋便上前款款道:“陛下醉態已顯,再喝了恐要誤事,不妨由臣妾代勞吧。”

楚鎮面色卻有些緊張,急忙將壺中酒奪過,朝她點頭道:“朕沒事,你忙你的吧。”

林若秋只好重新入座,心底那縷迷惑卻揮之不去,今年這萬壽節半點也不像萬壽,她可開心不起來。

又過了半個時辰,皇帝臉上醉意彌盛,徑自擺了擺手道:“朕倦了,諸位自便吧。”

說罷就命魏安扶著他這位壽星回去,再不理會在座賓客,眾人不禁面面相覷:皇帝這是怎麽了,好歹是他自己的壽宴,難道就這樣戛然而止?

林若秋太清楚楚鎮的脾性,若非實在掌不住,不會貿貿然將賓客撇下。眼見眾人臉上都是迷惑,林若秋只得出來安撫局勢,“陛下想必是醉狠了,再待下去怕要出醜,既然壽星公都走了,咱們留下也沒什麽意思,既如此,便都聾子放炮仗——散了罷。”

這笑話雖半點不好笑,眾人也只好跟著訕訕的笑了兩聲,林若秋則顧不上是否尷尬,快刀斬亂麻地率領紅柳等人歡送賓客。楚鎮不在,她怕一人控制不好局面,索性早早散場的好,反正酒席已吃得差不多了。

趙賢妃扭頭望著謝婉玉,輕快地笑道:“今年的萬壽節過得可真沒意思,姐姐你說是不是?”

謝婉玉懶得理她,徑自讓明芳攙扶自己回宮——皇後雖未嚴令她禁足,謝婉玉卻仿佛在自贖其罪,明面上看是向皇後服軟,可熟知她脾氣的人卻知道她是在示威:她靠這招以退為進給皇後施加壓力呢,沒準還等著皇後親自上門賠罪。

她也不想想,她如今是什麽地位,皇後又是什麽地位,也太把自己當根蔥了。趙賢妃照著謝婉玉的背影啐了口,心底暗暗冷笑:“你神氣什麽?你如今還不如我呢!”

轉瞬之間,大殿內已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三五個負責清掃的宮人。林若秋松了口氣,讓進寶看著他們收拾席面,自個兒卻來到內室門前,準備看看皇帝。

魏安卻如一尊門神般守在寢殿外頭,一見她便笑道:“陛下服了解酒茶已經睡下了,娘娘改日再過來吧。”

看來是真醉狠了,林若秋皺起眉頭,“本宮進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