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小甜小的故事(第2/3頁)

龔師傅說:“小陸、小甜,我就用一只手手顛勺,一只手放料,讓你們看看我的幹炒牛河!”

中國的傳統廚藝是刀和火的藝術,沈小甜見過陸辛的刀工,覺得那確實可以稱之為藝術,此刻,她看著灶火中牛肉、河粉從鍋裏翻騰飛揚而出,她明白了什麽是火的藝術。

火舌似乎舔到了帶著油光的牛肉,又似乎沒有,河粉像是劃破長空的白練,卻帶著人間的活色生香。

最後烹入一點調好的料汁,兩盤幹炒牛河就被放在了餐桌上。

“鍋氣是不是很足呀?”

面對龔師傅的提問,沈小甜的回答是又把一大口夾著牛肉和豆芽的炒河粉塞進了嘴裏。

有什麽是對一個廚子更高的誇獎麽?

沒了!

龔師傅哈哈大笑,眉毛都幾乎要飛出去了。

“龔伯伯,我覺得你這份幹炒牛河一定能拿獎。”

吃完最後一口的時候,沈小甜這麽說。

龔師傅愣住了。

陸辛難得一次比沈小甜吃得慢,聞言也擡起了頭。

年輕的姑娘甜美的笑容裏其實是篤定,她和龔師傅的目光對視,沒有一絲的閃避。

“您想去的,我知道。”她如此說道。

龔師傅說:“你是怎麽知道的?”

沈小甜回答他:“是您的鍋告訴我的。”

“我的鍋?”

“它對我說,它能炒出最好吃的幹炒牛河,我姥爺吃得很滿意,我也一定會吃得很滿意,還有更多的人,他們都會覺得好吃。”

慢慢地,龔師傅笑了,他看著這個老友的外孫女,自己半徒的女朋友,然後他用右手擡起了自己的左手,說:

“我這只手可就是顛勺的、做菜累出來的毛病,現在想把這個肘關節擡高都難了,它就沒告訴你點兒什麽?”

女孩看一眼自己面前空空的盤子,她說:

“您的心在鍋裏,又不在手上。”

很多年前的一個周末,有個女孩兒跟著她的外公回家,外公去家訪,苦口婆心勸一個執意要退學打工的孩子讀完高中。

走過青石砌起來的珠橋,小女孩兒噘著嘴說:

“姥爺,他不想上學了就算了吧,你都好辛苦了。”

老人揉了一下肚子,停下腳步,轉頭看著自己放在心尖兒上的寶貝,他說:

“小甜,你知道當老師的,最難的是什麽嗎?是這雙眼……這雙眼練好了,那些學生就算把自己都騙過了,也騙不了你。”

很多年後,沈小甜對另一位老人說:

“我有一雙從我姥爺那兒遺傳的好眼睛,我都能看見。”

……

第二天的廚藝比賽現場,陸辛和沈小甜都去了,看著站在參賽位置上的那位老人 ,陸辛對沈小甜笑著說:

“小甜兒老師,你可真是太厲害了!”

那當然。

沈小甜笑著往後一仰,身後是陸辛寬闊的胸膛,眼前是熱鬧的人群和廣袤的天。

“野廚子,咱們去大西北吧,我想去看看我外公。”

“好。”

龔師傅贏了比賽,跟陸辛說好了半個月後上海決賽見。

陸辛當然答應了,表情還挺美滋滋的。

朱心馳被陸辛打發回了上海,順便也把他的那套清海刀帶了過去。

可憐的一套刀,好不容易從快遞員的手裏被接到,又要離開主人飄零了。

臨走的時候,朱心馳大概跟沈小甜拜托了二百八十次,求她一定要提醒陸辛回上海比賽。

讓沈小甜不禁懷疑她家野廚子是不是野到了會在荒地裏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從此在人間消失兩三年的地步。

“其實龔師傅自己出馬,我覺得我不比也行了,不過再一想鶴來樓那幫人,我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坐在去往大西北的火車上,陸辛對沈小甜說,“許建昌說中國菜早就已經過時了,他那套不中不洋裝腔作勢的玩意兒才是正道兒,這話已經在我心裏記了十來年了。”

高鐵路的兩旁還有積雪,黃沙、白雪、枯草、被雪點綴的禿樹和幹灌木……火車飛馳而過,在碧藍的天空下面。

陸辛窗外的風景,對沈小甜說:

“我想贏了他,然後告訴他,他和他的那套東西才是被時代拋棄的那一個。”

哇,真是一個聽起來就意氣風發的理想。

沈小甜為自己的課代表鼓掌。

“從西北去上海……再回家的時候我就要忙起來了。”女孩兒對自己的男朋友說,是笑著的。

陸辛說:“你要忙什麽呀?要我幫忙嗎?”

沈小甜說:“我不能先告訴你,我要先告訴我姥爺。”

田亦清老人嘴裏那片不毛之地在多年前成了一片沙棗林,在沈小甜的想象中,就是一片荒野裏有那麽百來棵樹稀稀疏疏地呆著。

“這麽多樹!”

她對著陸辛驚嘆不已。

是的,一大片的沙棗林,他們密密麻麻,茂密而堅定地立在天地之間,用根須抓緊了沙子,用驅趕抵禦著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