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人有時候很奇怪,分明很是疏遠,但爭吵過反而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更清楚的認識到了對方面具下面的真實表情。

比如每逢沈侯爺一口一個“張姑娘”的時候,唐瑛總覺得傅指揮使掃過來的目光裏帶著嘲笑,好像在說:你就糊弄這傻子吧!

唐瑛:“……”

她原本還覺得傅指揮使很難接近,連去見騰雲也是忽悠沈謙想辦法,誰知道最後還是傅琛出馬,心中的感激之意偏偏被他大半夜的幾句戲耍之言給逼退了,現在總覺得這人高冷的眼神裏其實是在時刻嘲弄別人吧?

騰雲住進傅府沒兩日,二皇子便攜親妹妹前來拜訪,名義上是探望騰雲,這大約是他的目的,不過九公主就不好說了。

因為九公主從頭到尾就沒去過馬廄。

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坐在傅家廳堂裏,充做主人陪客的沈侯爺說了句大實話:“公主,阿琛近來很忙,也不知道幾時才回來。與其在傅府等人,公主還不如去禁騎司裏逮人來的更快一點。”

沈侯爺有各種紅粉知己,不提容貌單以性格論,唯獨沒有九公主這款的,他覺得消受不起,推及及人,他覺得發小……大約也消受不起。

“我今天不是來找傅大人的。”九公主借著喝茶的功夫把廳堂裏外掃了一遍,全是些男仆,她心裏有無數種猜測,嘴上還算委婉:“前幾日我手裏的幾個人跟個姑娘打了一架,我聽說那姑娘住進傅府了?”

沈侯爺心裏暗笑,縱然貴為金枝玉葉,遇上喜歡的男人也不得不紆尊降貴,上趕著前來打探敵情。

他故意磨蹭了一會,眼見著九公主望眼欲穿,才故作隨意的說:“嗯,阿琛見他們兄妹倆可憐,就收留了他們。”

九公主想起哥哥府裏收留的那位唐小姐,三天兩頭的鬧病請大夫,丫頭時不時就要請哥哥過去開解,心情便不太美妙了。

“收留”這個詞,太有文章可做了。

如果她能流落街頭讓傅大人收留,肯定比唐小姐的辦法要多,而不是一味哭哭啼啼賣慘。

可惜,她親愛的老父親,皇帝陛下是不會允許她做出這麽丟臉的事情。

九公主小心打探敵情:“那姑娘請大夫了?”

“請大夫做什麽?”

那就是沒有裝柔弱了。

九公主松了一口氣,友情提示:“傅大人收留的那位姑娘……她有沒有當著傅大人的面兒哭?”

沈侯爺想想:“沒見過。”至少保證三人在場他做目擊證人的情況下,還真沒見過唐瑛在傅琛面前哭。

也沒有賣慘。

九公主迷茫了:“她那平日在府裏做什麽?”

沈侯爺:“下廚——”話說昨晚的雞湯小餛飩宵夜不錯,他早晨起來還特意回味了一番,本來還想再吃一頓,後來聽說雞湯沒了,才遺憾的換了烤餅子。

九公主在肚裏破口大罵,不就是下廚比賢惠嗎?等回頭她去宮裏找幾個禦廚,就不信比 不過一個野丫頭的手藝。

“她就只會做飯?”情敵還未見面,先挑剔一番:“不是聽說她打架挺厲害嗎?”參照阿榮等人的狼狽樣子,就知道這丫頭有多兇悍了。

沈侯爺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隨口說,他扳著指頭數:“張姑娘會的東西可不少,懂廚事,還懂畫畫,會治病馴馬,平日還照料傅英俊跟騰雲……”話沒說完便被九公主打斷了。

“傅英俊是誰?”她花容失色,總覺得這名字聽起來像傅琛家裏的孩子,還需要照料,那豈不就是小兒了?

沈侯爺:“……哦,傅英俊是那匹野馬王啊。”

九公主稍緩一口氣。

沈侯爺:“張姑娘給起的名字。”

九公主更心塞了:“難聽死了!傅大人就答應了?”

沈侯爺:“阿琛沒反對啊。”默認就是承認嘛,他從小就這毛病,不吭聲就表示同意了。

九公主這下再也不想繞彎子了:“去派個人把那丫頭叫過來。”

沈侯爺對兩女相爭的戲碼再熟悉不過,他穩穩坐定,喚了個小廝去請人,自己挪過點心盤子,準備剝桔子看戲。

唐瑛在馬廄裏連著守了兩日,騰雲就能起身了。

它恢復的速度奇快,也許是見到了熟悉的小主子,讓它萌生了求生意志,但凡唐瑛喂的草料水等都努力進食,雖然還是一副骨架上蒙著一層皮,卻總算是活了過來。

二皇子進門就聽小廝說傅琛不在家,他便也覺傅大人一回,徑自讓小廝引著他去馬廄。

過去的時候,唐瑛正卷著袖子給傅英俊涮毛,它身子不動,腦袋卻時不時往隔壁馬廄裏探,唐瑛懷疑這貨正在炫耀。

她近來日夜守著騰雲,抽空也沒落下傅英俊的一日三餐,但習慣性的出城遛彎活動暫時取消,從沈侯爺到傅英俊都十分不滿。

沈侯爺至多窩回房間去畫他的奔馬圖,可傅英俊差點化身為拆圈能手,用蹄子在地上刨了坑,而且看它的打算,好像是準備把連接著它跟騰雲的那面墻給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