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我解了禁足,又過了半月有余。每日裏去向太子妃請安,雲裏霧裏與那些人繞一堆話,回了宮自個兒找些事兒做打發打發時間,便也就這些了。

她們整日裏聒噪得很,我不想多摻和,是以多半守著自己宮門,不常走動。至於她們背後議論我那些,便也睜只眼閉只眼過去了,還吩咐了下面的人不得生事。

太子妃捎給我的東西裏,開始有了書信,雖是只言片語,言辭也是謹慎得不能再謹慎,偷偷藏在了贈我的小物件兒的暗格裏,想來是萬無一失的。信裏交代了我府上的近況,那日得他一諾,未成想竟上心至此。

信裏還說,他替我二哥做了安排,雖說是委屈他隱姓埋名去到北疆重頭再來,可依我二哥之才,假以時日,必能出人頭地。

末了,只克制地問了句我近來可好。最後一筆的墨洇了,像是筆尖在此處頓了許久,話未說盡,又深知說什麽都是不妥的,只好草草收筆。

我得知一切都在向好,心下也多寬慰。於是提了筆回信,真心實意地寫了一句一切都好,卻不知他肯不肯信,畢竟外間傳聞怎麽說的都是有的。又道了謝,旁的話倒是也不敢多寫。

這日心情便大好起來,午膳多用了些,小憩了片刻,一反常態地出門遛了個彎兒。正到了牡丹的花期,花匠照料的用心,一簇簇的牡丹看著就喜人。我忍不住探手去摸了摸那花瓣,正是滿心歡喜。

“請良媛安。”

我擡頭看了一眼,來人一身桃紅色杜鵑繡花夾裙,臉上盈盈笑意,愈發襯得千嬌百媚。是昭訓許氏。

我不鹹不淡的打了個招呼,便想先走一步。誰料這人不依不饒,快走幾步跟了上來。

“姐姐這解了禁足也半月有余了,怎的這麽久也沒見太子殿下來看看姐姐呢?”

我瞟了她一眼,以往覺得這人雖張揚,倒也活潑,說話做事也還算得體,可如今看來,分明是當日沒摸清楚狀況,怕得罪了不能得罪的,有所收斂。這不,現下眼巴巴就趕著來了。

我好脾氣地活動了活動手腕,“哪兒比得上妹妹。”

她聽了這話,十分受用,得意地伸手把我方才碰過的那株牡丹摘了下來。十指纖纖,牡丹在她手裏,映的指如削蔥根。“姐姐應是知曉的,牡丹乃正宮所用。”

我看著那可憐兮兮的牡丹,暗嘆了一聲可惜。

她接著道:“妹妹倒是忘了,姐姐原是差一點就成了正宮的。若不是定遠侯父子,不對,看妹妹這記性,哪兒來的定遠侯呢。”

我手上頓了頓,深吸了口氣,笑著看她:“小妹妹,話是不能亂講的。”

她眼底挑釁之色愈重,“妹妹說的可是實話。你父兄,吃的可是官糧,卻犯下這等罪來,平白拉了五萬英魂陪葬。姐姐還以為自己是誰呢?不過罪臣之女罷了!”

我深深望了她一眼,徑直出手,扣在她手腕上,微一用力,她手上的牡丹摔落下來。我直視著她雙眼,“妹妹既然口不吐人言,姐姐教你。”

她表情驚愕,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我手上使力一折,哢嚓一聲脆響。我收了手,退了兩步,滿意地看了看她不自然垂下的手。

她反應著實慢了些,這時才爆發出一陣尖叫。“你,你...”

我打斷了她,“妹妹先想好了再說話,你還有一只左手腕。胳膊也能卸下來,再不濟,腿也是行的。”此番倒是感覺神清氣爽,把這些天窩在心口的氣出了個幹凈。我將地上那牡丹撿了起來,插回土裏。“下次折花的時候,記得問問這花願不願意。”

她哭嚎的我心煩,底下伺候的也慌成了一團。我便轉身想走。

還沒走兩步,就聽見原還是哭的撕心裂肺的人兒此刻哭聲輕起來,像是委屈的不得了,悠悠地喚了聲“太子殿下!”

許是我下手還不夠狠不夠重。

我也走不得了。便回過身,規矩請了安。太子爺一把扶起許氏來,倒也沒叫我起。

這母子兩人,教訓人的時候,不叫起身這條,還真是如出一轍。

許氏梨花帶雨,又添油加醋地燉了一鍋好粥。

我偷偷擡頭瞥了一眼,見太子一直望著我,眼神淩厲地像是要把我釘在地上,便知趣地把頭低了下去。

“秦良媛,你以為這是哪兒?這是東宮!你竟敢動手打孤的昭訓?”

我不知為何,心底堵得慌,擡起頭來,與他目光相接,“回殿下話,妾是良媛,許氏是昭訓,她出言不遜,妾難道不能管教?”

“太子妃還未說什麽,哪有你管教的份兒!孤看母後禁你一月足是不夠啊。”他面色鐵青,“來人,秦良媛罔顧宮規,禁足一月,此後擢芳宮供應一應減半。許氏恭謹順婉,晉為承徽。”

我心頭擁塞之感更甚,移開了目光,沒再看向他,更不想看許氏得意的嘴臉。只向他一叩首,示意領罰,便起身轉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