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心滿意足地吃飽了,又取了地圖來,在案上展開,邊比劃著邊同他說了先前的猜測和盧伯的安排。

等我說的口幹舌燥,輕輕捶在他肩上一拳,叫他替我將案上靠他那一邊的水遞過來,才發覺他明明是盯著我看的,卻竟有些走神。

直到我捶這一下,他才忽的回過神來似的,慌慌忙忙把水遞過來,還險些撒了出來。

敢情我說了這麽一頓都是說給這地圖聽了?

我不由得氣笑了,喝了一口水潤潤喉嚨,眯了眯眼睛問他,“賀盛,你倒是說說,我說到哪兒了。”

他掩飾地咳了兩聲,一本正經說道:“你所想的也不是沒有可能。”他又仔細看了看地圖,指點著說:“依我之見,與其將消息遞到前線去,不如往回遞。”他皺了皺眉,看著關內諸城。

我嘆了口氣,“枯榆城”,我們二人異口同聲道。

他欣喜地看我,“你竟與我所想的一樣。”

我又嘆了口氣,將地圖卷起來,往他懷裏一扔,“是盧伯同你所想一致。傳消息的人昨夜便去了。”

我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你這幾日是不是常夢魘?我有經驗,你早些睡,便就是魘住了,也能睡個差不多。失神失成這樣,也就是在我面前,若是在我爹或是賀將軍面前,你怕是已經被訓了個狗血淋頭了。”

他啞然片刻,張了張口,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說著我便往外走,“那你早點歇下罷,我便不打擾你了。”

他攔住我,“不必,我本也...”他頓了頓,接著說:“我本也夢魘,睡不著的,你若不困,便再坐一會兒。”

我想著我夢魘重的那時候,確是夜夜難熬,以己及人,便停了步子,又回去坐了下來。

剛好來了興致,便問他要了棋盤,邊閑聊著邊對弈。

說著說著就說起我小時候犯的諢來,我一面端詳著棋局,一面同他娓娓道來,他看著我直笑。

我看著他笑,不由得揶揄道:“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問你小時候有沒有這麽傻氣過嗎?”

他執子的手頓了頓,我便接著說道:“因為你小時候做的傻事,唔,不敢說十有**,但也有大半,我都聽說過。”

他手中棋子落下去,我也跟著下了一子,迫不及待同他細數道:“你還記不記得,你有一次,偷偷帶了一隊兵去偷襲?趁著夜色打完就跑,胡人先是怕有詐,沒敢貿然追擊,後來發現只一隊兵馬,就追了出來,好在賀將軍發現的及時,親帶了大隊兵馬,正巧與你先一步匯合了,來追擊的胡人一個都沒活著回去。”

這事兒的確出名得很,當年在北疆口口相傳,大家都還笑稱那些胡人怕是到死也沒明白,自己無緣無故的怎就勞動了賀大將軍親帶兵來對付。

我笑的歡快極了,接連幾個子都看也沒看便下了下去。又接著說:“還有還有...”

他也擡頭朝我笑得很溫柔,“你要輸了。”

我被一噎,將嘴邊的話收了回去,認真對付起面前這局棋來。

下了幾局,我才發覺哪裏不大對勁。“第一局你輸我一子,第二局輸我半子,第三局贏了我,剛剛又輸我半子,這一局,是不是該輸一子了?”

他將手中將要落下的棋子生生換了個方向,“沒有沒有,是你棋藝漸長了。”

我慢悠悠瞥了他一眼,還是沒告訴他自打上次我倆對弈完,我再也沒看過棋譜,也沒練過手這事兒。

這局終了,他贏了我半子,我看著他長出了一口氣,臉上明晃晃寫著“還好最後沒把輸贏控成對稱的”,不禁有幾分想打人的沖動。

我把棋子收起來,“方才我們手談這麽多局,也沒設個賭注,現下補上可好?”

他果然頷首應下了。

我瞄了瞄他旁邊書案,自打進門起,那上頭攤開著的一幅畫便深得我心,便指了指說道:“這樣,便賭畫罷。輸一局便是一幅畫,算起來你輸了三局,我輸了兩局,兩兩抵消,你還欠我一幅。就那一幅怎麽樣?”

他卻搖了搖頭,“這畫本也是我先前畫的,你若是喜歡,便當一幅。但是哪有抵消的說法,這樣,我再給你畫兩幅,你也得畫兩幅。”

我思索了思索自己那筆墨,想著不過兩幅畫,用不了我一炷香的時間。左右送出手的東西我也再見不著,難看便難看罷,也不打緊。這麽一盤算,當真穩賺不虧,便立即應下了。

他鋪開宣紙,執了筆問我:“想要什麽畫?”

我問:“什麽都行?”

他點點頭,“你想要的,什麽樣的都行。”

我閉上眼睛想了想,說:“要一幅梅花,不是已經畫好的這一幅這樣的一枝梅花,是一片,還有厚厚的積雪,地上也是雪,間或落了兩朵來。而且雪還未停。”

他按了按額角,“你當真是毫不客氣。還有一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