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2頁)

他將方才用來燒燎銀針的蠟燭吹熄了,“我救下他,也是給賀家留條後路。”

我一時不知該接什麽話,他背地裏救下太子,是忤逆父意,也是斷送了賀家那條走入雲端的路,絕非這般輕巧。末了,只能略顯淺薄地道了一聲謝,想了想又道:“他的私印在我手裏,不如我寫個什麽,做個擔保,你同賀家日後也能多一條退路?”

他站起身,“你就偏要同我這般生疏,心裏才好受是麽?”又去到房間正中間擺滿了菜的桌上,盛了熱氣騰騰的粥,“用飯罷,你什麽時候吃完了,什麽時候我帶你去見他。”

這幾日連著折騰,我哪還有什麽心思好好用飯,喝了半碗白粥,又被他逼著吃了幾口菜,也便算完了。

太子被安置在城南一隅的院落裏,位置挑的偏,七彎八拐才走到巷子,巷子裏最裏頭一處便是,卻勝在僻靜,最好養病。為了不引人注目,院子裏只留了一個賀盛的親信照看著。我進來的時候,他正在煎著藥,賀盛上前將手中幾包東西遞過去,“明日起換藥罷,還是一日三副都煎。”

我與那人互相點過頭示意,便迫不及待地推開堂門走了進去。屋子構造簡單,除卻一個廳堂,便是東西兩處臥房,我徑直走向東面那間,輕輕將簾子打起來,輕手輕腳邁了進去。

榻上的人仰面躺著,面色蒼白,睡顏安靜平和,只有胸膛微微的起伏,無聲宣告著這人還活著。

我奔過去,本也就幾步的路,竟沒注意被榻邊的踏板絆了一下,略有些狼狽地摔下去,忙不叠撐住身子,不敢驚擾榻上的人,仿佛他只是一夜好眠未醒。只是右手這一撐地,傷口又被牽動,層層纏繞的紗布下已能看見漫上來的血痕。

我跪在他榻邊,小心翼翼伸出幹凈的左手碰了碰他的臉,冰涼一片讓人心驚。我握住他的手,輕柔喚了他一聲“阿彥”,去試他的脈搏。這一試卻不免又要心驚,他的脈搏不仔細感受壓根察覺不到,極其微弱,似乎還有些斷斷續續。

我猛然扭過頭去找賀盛,見賀盛不知何時斜倚在門邊,抱著雙臂,只望著我,見我望過來才出聲道:“沒騙你,活著的。”

這時候剛好煎好了藥,濃墨一樣的藥汁總共三碗,端進來的時候整個屋子都彌漫著重重的草藥味兒。

賀盛伸手接過托盤,走過來,將托盤往榻邊的案幾上一擱,端起了最左面的一碗,一邊拿湯匙攪動著,一邊同我說:“他傷太重,本就是撿了條命回來,剛開始請了許多郎中也不見好,反而越治氣息越弱,第二日遇上了一位遊醫,我想著死馬當活馬醫罷,便請他來看過了,開了幾服藥,誰成想剛喝下去,氣息就穩住了。”

眼看熱氣散的差不多,他將湯匙拿出來,擱在托盤上,接著道:“到明日正好該換藥,換上這三服,依那遊醫所言,該是用不了七日,他便能醒。”

話音剛落,他便出手捏開蕭承彥的嘴,說時遲那時快,一股腦給他灌了下去,趁他咳出來前一掌拍在他胸口,生生逼他將湯藥咽了下去。

我還未反應過來,他已是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模樣,將空了的藥碗擱下。

我咽了口唾沫,生硬問道:“這些日子你就是...這般喂他吃藥的?”

他端起中間一碗,用湯匙攪著,點了點頭。

我忙不叠從他手中搶過藥碗來,“我來罷。”我舀了一勺吹冷,送到他唇邊,緩緩喂給他,卻有大半都順著唇角淌了出來。我稍稍擦了一下,鍥而不舍地喂著,好容易喂進去幾口,他卻倏地咳嗽了幾聲,全給咳了出來。

這湯汁瞧著就有些詭異,我屏住呼吸,喝了兩口,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仍被苦得眉頭皺了皺。罷了,這般難喝,這麽一勺勺喂下去他自然是不肯的,倒不如強行給他喂了。

回憶了一番方才賀盛的動作,下手時仍是有些不舍,索性遞回給賀盛,“還是你來罷。”

他半晌沒應聲,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見他正望著我有些出神,這時候才回過神來,伸手接過湯藥,“我記得你是最不喜湯藥的。小時候還說寧肯病死也不要多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