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在謝家,逢年過節便少不了來走禮的,趕上過年還會更忙。到臘月尾,天天都有年禮登記入庫,還有太太姨太太們娘家親戚過來,錢玉嫃有時也要出個面,來個舅母表妹之類的她總得去認一認人。

太太娘家姓葉,早二十年同謝家差距不是那麽明顯,之後一個越發越大,一個卻逐漸走了下坡路,到現在兩相對比就有些尷尬了。

作為葉氏女,太太有心想幫襯娘家,正好她娘家有幾個好女,原先打算挑一個說給謝士洲,她變著法想要把表哥表妹送作堆,結果謝士洲就不配合,讓他招呼表妹可以,他拿你當狐朋狗友招呼,一圈下來能玩得你心裏拔涼……

之前表姑娘寒了心,回去跟家裏說絕不嫁他。

親上加親的好事沒談得成,後來才有謝士洲看上錢玉嫃。

這麽看下來表妹和錢玉嫃應該是沒有交集的,這次見面,錢玉嫃總覺得對方有意無意在打量自己。到底也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做面子那是基本功,哪怕兩人各懷心思當下還是表嫂表妹喊得親熱,直到有丫鬟過來說老太太那頭得了個新鮮玩意兒,想讓三少奶奶過去瞅瞅,錢玉嫃同太太告饒去了。

待她出了惠安堂,葉家表妹才說:“原來表哥中意這樣的。”

她娘說:“是嬌是俏,就是太艷了一些,小姑沒說說她?都嫁給洲哥兒還是端莊穩重點好。”

謝夫人說:“你讓我管她?我哪有本事管她?就不說我兒子拿她當寶,我們老爺包括老太太都說她好,這是我兒媳婦,我卻連說都說不得。”

“倒是看不出來……”

“那可不?要早知道我能同意兒子娶她?”

“小姑往好的方面想,娶了這房媳婦之後,洲哥兒好歹變了不少。”

“是變了不少,往常沒事還來我這頭玩個牌,現如今除了往外跑,就是在房裏陪他媳婦兒,來我這頭也不過是請個安,說兩句就走。”

葉夫人體會了一把什麽叫旁觀者清。

道理也簡單,當娘的總覺得我懷胎十月生下他辛辛苦苦將他養大我才應該是兒子心裏最重要的,他該勻時間給我,多陪我,遇上事聽我說。可兒子不可能永遠在親娘跟前當個小男孩,他想自己去飛,你不撒手,摩擦是母子間的,可當娘的不願去責怪兒子,就自然而然去遷怒她兒媳婦,覺得是兒媳婦把人帶壞了……

葉夫人看明白了,卻沒對小姑子好言相勸,她知道對方不愛聽那些,索性撿她愛聽的說,省得一個鬧不好兩人不歡而散。

過個年,太太也就從娘家人那頭得到些安慰,她越發遺憾當初沒能促成娘家侄女同謝士洲之間的好事,若是能成,婆媳至少是一條心,還能勸不回個兒子?

雖說在謝家過年要忙一些,但其實大致流程跟在錢家不差多少,比如東家都是除夕這天給夥計發賞錢,讓人回去休息四天,正月初五重新開門。

謝士洲要厚道些,提早兩天就給人放了,讓過完年回來接著趕工。

東家厚道,給做工的夥計也不含糊,回來之後都加班加點的忙活,說是最晚三月份能把地方裝成謝三陳六想要的樣子,趕一趕四月就能開門。

結果呢,二月頭上,蓉城本地都還是春寒料峭的,人們穿著的棉襖都還沒脫掉,城裏就傳了個事,攪得做工的夥計都沒法專心,全去聽閑話說閑話了。

起初是從廣源客棧傳出來的,說在這兩天客棧裏住進來一夥人,做的是行商打扮,隨身也確實帶了不少的貨物行李。關鍵自然不是貨物行李,而是這行人裏有個主事模樣的,被稱作六爺,他長得很有意思,據說跟謝家那混世魔王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乍一聽說,很多人不信,覺得興許兩人之間有三五分相似,是傳話的人誇張了。

像衙門張榜緝兇還有看完畫像舉報了結果發現只是長得像的。

這種不實的傳言,按說過三五天自然就該消散了,誰知道呢,隨著時間推移,傳言非但沒有消散,反而越演越烈。聽說那夥人還在廣源客棧住著,天天都有人故意繞到那邊想一探究竟。

親眼看過的都說,兩人確實很像,感覺還不像是兩個沒關系的偶然撞了臉,總覺得“六爺”笑起來的樣子包括說話時的神態都很像謝三。

“我昨個兒見了人,要說他是那誰的親爹我都肯信。要不信你自己去看,他除了歲數看著大兩輪,嘴上有兩撇胡子之外,跟那個誰還有什麽區別?謝家那個再過二十年,估計就他那樣。”

“照你這說法,那謝老爺豈不戴了綠帽??”

“誰說得好?看這個六爺也像做生意的,說不準二十年前跟謝夫人就有一段露水姻緣,他跟謝士洲一張臉,要迷倒個女人還不容易?”

“你們想想,謝老爺跟另外兩個兒子多少都有些相似之處,他跟謝三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