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太後讓謝士洲跟錢玉嫃一左一右陪著她,問他們從前過的什麽日子?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叫宮裏看來,作為燕王唯一的骨肉,他生來就該錦衣玉食,結果卻在民間生活二十載,機緣巧合才被認回,這稱得上命運坎坷。

尤其他本有個文武雙全的親爹,若生養在燕王府,以他的資質再差也能學到幾成。可現在你看看?這人在商戶家養著,商戶人家沒遠見,沒給他擰過性子,吃喝玩樂都隨他去……到現在除了遭逢大變生出個要上進的決心以外,他文不成武不就,著實很讓人頭疼。

對比本來應該有的人生,他如今這樣,稱得上慘。

謝士洲自己倒沒有憤憤不滿,他心裏知道如果一早跟著親爹,自己的人生興許是另一種模樣,可要是那樣,就沒有前頭二十年的恣意瀟灑,也不會認識嫃嫃。

雖然失去了一些,他同樣得到很多,就不覺得吃虧了。

謝士洲這麽樂觀,太後瞧著心裏越發堵得慌,她跟孫兒頭挨頭,說:“你真像你爹,哪怕最桀驁不馴的那段時間,他孝心還是很好。”

太後回想起當年,先皇在世的時候,她是中宮皇後不假,處境稱不上很好,那時候先皇最寵的是淑妃,還有如嬪蘭嬪這些後進宮的年輕妃嬪,她能穩坐中宮靠的就是膝下兩個兒子。

皇帝當時還是太子,人要忙些,過來的時候不是太多,燕王那會兒是六皇子,他經常來……太後心裏最喜歡是這個兒子,最心疼的同樣是他。

親娘能不懂兒子嗎?

當初燕王雖然同意過繼,並且選了盛惟安去,可太後看得出,盛惟安沒把燕王當做親爹,燕王自然也沒覺得那是他兒,半路父子相處起來很有些尷尬。

這局面讓太後感到後悔,還跟皇帝念叨過,說當時不該由他亂來,還是該挑個不懂事的去。

不過現在好了,兒子竟然在民間留下過血脈,就算這孩子的親娘不上台面,太後都不在乎,她只知道兒子今天特別高興,他喜歡這個兒。這孩子長得也很像他,如何不招人疼?

謝士洲還沒怎麽發力,只是順著太後的問話答了幾句,太後就心疼得不行,生怕他再受丁點委屈,恨不得今兒個就讓皇帝封他做世子。

皇帝剛才跟燕王商量了這事。

燕王覺得還是應該先把話跟盛惟安說個明白,反正站在他的立場,當初皇兄非要補償他,他也認為自己不會有後,接受了補償,這十年間雖說沒養出父子真情,該給的也沒少給。可燕王也不是聖人,沒兒子的時候,王府交給誰對他來說都沒差,如今有了兒子,他捫心自問無法再將養子同親兒子一樣對待,與其猶豫不定,不如早做安排。

燕王告訴他皇兄,兒子今年及冠,不如等到及冠當日再行冊立。

皇帝答應下來。

就這麽一會兒,太子聽到動靜,匆匆趕來。

不用說,他過來也是一驚。

到底是太子,人很快反應過來,拱手道:“恭喜叔叔。”

皇帝朗笑一聲:“洲洲在民間生活二十載,剛才尋回,恐怕還不習慣,太子你是兄長,多幫助他。”

……

別看皇帝只吩咐了一句,已經足夠太子看清風向,跟謝士洲認識之後,他去了坤寧宮,把壽康宮裏這些動靜說給皇後。

太子說:“小五的命真是不好。過繼他本來是去繼承燕王府的,誰想燕王還有個親骨肉在?”

皇後聽著,笑了一聲,像是不屑。

“怎麽母後不認同兒臣所說?”

“你說這些,對,也不對。比起你們,他命確實稱不上好,可再差也是皇子出身。再說他走到今天,不能怪命,該怪自己。太子你得站在你父皇的角度看這回事,燕王為皇上犧牲多少?早年朝野動蕩,為肅清叛逆他做過你父皇手裏的刀,皇上不好出面的,悉數由燕王代之。十三年圍場叛亂,為了救駕他重傷險些不治,哪怕命大咬牙撐過,也還是傷了根本絕了子嗣。太後包括皇上想要過繼個兒子給他真是為了繼承燕王府去?燕王府有什麽重要?他們是想寬燕王的心,好讓他有個想頭。皇上過繼親兒子去王府,是為了讓兒子代自個兒彌補兄弟,說到底,盛惟安就不該打著去享福的主意,到王府之後他該將燕王視作生父,盡足孝心。”

帝後是年少夫妻,皇後還不知道枕邊人嗎?

哪怕太子,在皇帝心裏至多同燕王平起平坐,皇帝甚至會防備兒子,他卻不會防備這唯一的親兄弟。

得寵的皇子尚且如此,不得寵的拿什麽同燕王相較?

宮裏就是天底下最不公平的地方,皇帝喜歡你,他什麽都能給你,他若不喜歡你,你是他兒子又怎麽樣?在他心裏恐怕比個太監還不如。

宮裏頭活下來的皇子都是十幾個了,皇子有什麽稀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