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太後打開書信,第一眼見到的就是滿目的紅。

她帶著一腔怒火去看,看完後,目光釘在了紙上,眼裏俱是錯愕。

“這是你寫的?”太後凝望著容茶,眸裏多了諸多復雜意味。

這居然是用血寫就的祈福書。

血紅色的字樣,每一個字都如同被刻入她的心頭,刺痛她的眼。

容茶一開始還有些不知所措,見了太後的神情,她也反應過來太後看到的會是什麽。

她在法華寺時,擔心回來被人戳穿,確實寫下過一封祈福血書,留著備用。

只不過,回宮時,她一心想著虞妙心的事情,讓其余宮人收著信,倒是忘了這茬。

是誰幫她把信放到她身上的?

容茶百思不得其解。

又見太後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暫時斂了思緒。

“我讓寺裏的慈安大師給此祈福書開過光。大師說,我把它放在太子殿下的枕邊七七四十九日,能保佑殿下醒來。”容茶擠出一絲淡笑。

她不做任何解釋,只有衣袖下的小手握緊了些。

這落在別人眼裏,無疑是默認了。

太後面色不由得僵住,看著面前的女子,眼梢輕捺。

容茶的神色蒼白,眼裏噙了淚光。她卻始終沒讓淚珠滾落,而眼淚還是沒出息地沾上根根分明的眼睫。

薄削的肩膀打著顫,像是被逼到無路可退,她終是低啞道:“我不知皇祖母是為何會認為我有謀害太子的心思,以至於沒有經過徹查,就前來興師問罪。但我嫁過來,這兩年來,我究竟是怎麽樣的人,皇祖母心裏難道真的沒有數嗎?”

容茶從未在太後說出這些話。

從前,她活的戰戰兢兢,從來都是低眉順眼的樣子,斷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與太後對峙的。

太後緘默不語,只是在眸底微起波瀾,垂落眼皮。

她繼續由宮人扶著她的手,身姿巋然不動,保持她身為一國太後的威儀。盞盞宮燈的擁簇下,她赭色衣袍上的祥雲瑞獸尤為猙獰。

寧貴妃對容茶悄聲道:“太子妃,你不是已經證明你的清白了麽?我們大家知道不就行了。”

花房檐下的琉璃宮燈漸次亮起,將殘雪染成暖黃的色調,映著殘雪上的數道人影。

傍晚的風,拂起容茶鬢邊的碎發,呼呼地吹打著她的身子,讓人看著都覺得冷。

而年輕姑娘逆光而立,如風中孤立的海棠。

悲涼,無助,卻不願折腰。

她聲聲如泣道:“人言可畏,今晚,就算我向大家證明我是清白的,此事若是傳出去,別人會對我有所摘指。皇祖母的今日所為,我亦是不會有怨言,唯望皇祖母往後能對我不再有疑心。倘若皇祖母依舊不信我,我……我只有……”

後面的話像是說不下去,哽在喉頭,取而代之的是滾滾而出的淚。

自打她嫁過來後,她的出身就是原罪。

太後能懷疑她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既然有人盯上她了,定是會利用她尷尬的身份,再大做文章。

太後就算對她心懷愧怍,那也不過是一時的。

今日若是不能趁此亮出自己的底線,徹底打消太後的疑慮,往後,太後只會遭她步步緊逼。

“太子妃,你沒看太後生氣了麽?快不要說了。”寧貴妃等人紛紛勸道:“你是真想鬧到陛下那頭去嗎?”

容茶掀眸,眼神堅定,再是曉之以理,“就算真見了陛下又如何?我畢竟是東晉的公主,太子殿下又昏迷在榻,陛下就算是為了兩國的關系著想,也不會在這種關頭對我動手。太後難道沒想過,此事會是有人趁機在挑撥兩國關系嗎?”

“給哀家住口!”太後突然冷聲打斷,由宮人扶著的手,在隱隱發顫。

這一聲也不知是對誰吼的。

眾人皆是被震到,不敢吱聲。

這時,容茶撐著額頭,身子斜了斜,竟是往一旁栽去。

春曉眼疾手快,將人扶住。

“太子妃這是受了寒吧。”春曉的手背擱到容茶的額上,發現竟是燙得驚人。

馮姑姑見狀,趕忙到太後耳邊勸道:“太後娘娘,天晚了,太子妃也病了。她既然是無辜的,我們就先回去吧。”

她在太後身邊伺候過多年,深知太後不是喜歡刁難人的主。

只是容易在二皇子上失去理智。

由於二皇子的死,太後心裏一直對東晉有所怨言。所以,當太子妃出現後,她更是將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一個年輕姑娘的身上。

雖然太後也知道太子一直在冷落太子妃,同情太子妃在西晉皇宮孤立無援的局面,但恨意占了上風,太後不放心太子妃,在她身邊安插了人手。得到消息,太後今日才會急匆匆過來。

太後始終對太子妃有所保留。不管太子妃做得有多好,只消一點風吹草動,太後就下意識地斷定太子妃暗藏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