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第3/3頁)

師父就如同他的生父。

太玄觀,就是他的家。

後來他知道,佛家興盛,是得朝中扶持,天下第一寺的安國寺就在京城,在那個全天下最接近權力中心的地方。

為了完成師父的遺願,他下山尋求機緣,偶然間救下了彼時還是七皇子的文宗帝,文宗帝對此深懷感恩,登基之後,賜太玄觀為天下第一觀,更賜他金刀一把,可斬天下百官,可平天下不平。

他不愛權利,也不求富貴,更無意斬天下官員,他只要能讓太玄觀的名號響徹大襄便足矣。

可他被文宗帝授命,接走宮中那位嗜血成性,天生大惡的太子。

以前這種事大多都是交由安國寺,畢竟都說,佛門凈土。

他覺得,他是得文宗帝器重。

他不知道,靖遠侯不過是看中了太玄觀孤懸海外,遠離京城,殷九野尚有一線生機。

他將這個太子帶去了太玄觀,帶去了後面的洪水滔天。

在太玄觀時,觀中其他雜事一概交由長老處理,他常年閉關打坐,幾不問事,只是偶爾才會出關看看殷九野,卻根本不知道殷九野受的那些苦難。

自小在觀中被人優待,被人疼愛的他,高估了觀中弟子人性之善的他,以為觀中不會出作惡之事,以為旁人也會對太子禮遇溫和,以為太子頂多只是不能行走,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他就此種下禍根,還全然不知。

他要保護太玄觀,不敢將太子私逃出觀的事告訴文宗帝,他以為只要他把太子找回去就好了。

他以為,就這麽簡單。

可是世事,從來沒有那麽簡單。

喝一口涼茶,要先砍柴燒火煮生水,待茶涼。

吃一口熱飯,要下地耕耘照料作物碾稻脫殼得新米,淘洗幹凈再蒸煮。

穿一件布衣,要踩動紡車左右引線經緯相織,丈量身形裁布縫合。

這世事,從來不易,從來艱難。

更莫要提,他招惹上的這世事,是這天底下最難的世事,那是天子家事,天家無小事。

他抱著單純的想法在這荊棘密布的京城裏走得滿腳是血,醜態盡出,他哪裏是那些浸淫權術多年之人的對手,他甚至連顆優秀的棋子都算不上。

但他依舊想著,只要找到太子,就能回太玄觀,就能回家了。

一轉頭,家被偷了。

他如何能不恨殷九野殺盡了太玄觀的人?殷九野毀去的是他與他師父兩代人的心血,埋葬的是他視為生命的根基。

太霄子幾乎萬念俱灰,失了全部的儀態風度,他只想殺了殷九野,報仇。

可殷九野何嘗不是同樣的想法?

太霄子錯了嗎?說不好。

從頭到尾,他不過是被文宗帝驅趕著往前罷了。

太霄子的拂塵被殷九野擊落,白如雪的拂塵跌在泥濘裏,臟汙難看,一如他此生。

他也倒在血泊中,嘔血不止。

殷九野提著手中已經斷了一截的木棍走向他,死寂般的眼裏盡是灰色。

困獸之鬥最後爆發的狠決是他預料到了的,但太霄子這種段位的困獸所爆發的殺意,仍是讓他受了不輕的傷。

擦了下唇邊的鮮血,殷九野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太霄子,緩緩擡掌。

直劈而下。

震碎他一身經脈。

“你欠我的。”

大雨驟停。

太霄子發出一聲野獸瀕死般的悲鳴。

殷九野往後退了一步,看著道冠掉落,披頭散發狼狽不堪,絕望至極的太霄子,積壓在他心頭多的陰霾消散了些,可他卻也並沒有感受到多少報復的快感。

他不知道為什麽。

雨停了,才看得見太霄子眼角緩慢滑落的淚水。

風止了,才聽得到他低聲地輕喃師父,徒兒不孝。

他自絕心脈而亡。

作者有話要說是個小肥章,這段故事放在同一個章節裏,沒有按字數分章。

當時看到“大孝子”這個惡搞的名字時,我聯想著他的背景和結局,內心其實是有些唏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