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2頁)

“娘子?”侍婢小心翼翼的上前詢問。她原是極其熟悉自家主子的,但主子最近這幾天卻變得性情陰沉不定,她不敢再拿從前的態度應對。

“回去吧。”褚謐君扶著墻,強撐著自己一步步往外走出去。

可是該回哪裏呢?

她不敢回宮,也不知該不該回褚府。

她不是阿念,卻也不是褚謐君,這個世上已經不存在褚謐君了,只剩一堆枯骨留在泥裏慢慢朽壞。

“這個時間,城門怕是已經關了。”

褚謐君應了一聲,卻還是木然的從出門去,恍恍惚惚的自己爬上了馬車。

“去城西的莊子吧。”侍女只好無奈的吩咐馭者。衛夫人生前是久病之身,常需前去城外養病,褚相便為她在城西購置了一片山莊作為她的養病之所。

衛夫人走後,那處莊園便閑置了下來,但作為褚家娘子眼下的暫時落腳之地也是好的。待到明日有皇後或褚相的人問起,就說是二娘子在城郊踏春,不慎誤了歸時,所以只好在莊園歇了一夜。

馬車晃晃悠悠的往西而行,褚謐君將所有的侍女都趕出了車廂,不許她們貼身侍候。自己則蜷縮在車內,努力平復此刻的情緒。

她以為自己會哭的,可實際上過了很久都沒有半滴眼淚流出來。

她是真的很害怕,哪個十三四歲的女孩能夠坦然平靜的直面自己的死亡?

這幾天內發生的一幕幕不斷在她腦中浮現,她好像又看到了長信宮內,那個欲言又止的常昀,看到了衛夫人墓前漠然推開她的手的褚相,看到了自己的頭骨,跨越數年的光陰,與自己冷冷對視。

為什麽她會死?

她死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那時她身邊沒有別人麽?就沒有誰可以救救她麽?她為什麽沒能成功逃走?

為什麽……她死了四年,都沒有誰為她復仇?

她用力咬著衣袖,被這一個個的疑問折磨得痛苦不堪。

忽然間,她感受到了心底湧起的一股溫暖。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摩挲著她。

“阿念?”

她無法聽見她的聲音,無法真切的感受到她的觸碰,但她知道,阿念是在安慰她。

“謝謝。”她說。

雖然她還在阿念的軀殼之中那個,用的還是阿念的嗓音。

阿念是什麽反應,她不知道,但心底那種溫柔的觸動猶在,阿念在試著用自己的方式陪伴她。閉上眼,她好像能感覺到一雙柔軟的雙臂環住了她。

只有與她血脈相連的妹妹,會在她絕望之際給她一個擁抱。

褚謐君伸出手,想要抱住自己的妹妹,但卻動不了。

她知道,自己要走了。

如果真如九歲的小阿念解釋的那樣,她來到十年後,是魂魄暫時離體,那麽她總要回去的。她和這個十九歲的阿念,又到了該分別的時候了。

“阿念,小心。”她定定神,之前被拋下的理智又重新回歸。

現在阿念十九歲,而她虛歲十四,可她還是下意識的以表姊的口吻叮囑道:“阿念,要小心。”

毒死她的鴆酒,很有可能來自皇宮。

這不是尋常的□□,褚謐君只在掖庭的廝殺之中聽說過這種毒。

而上回,想要刺殺阿念的人也來自皇宮。

這兩件事之間有沒有聯系,褚謐君暫時不清楚。只是這兩件事情,拔高了褚謐君對皇宮的警惕。她幼時數度被接入宮內居住,有時候會忘了皇宮是這天下最殘酷的博弈場,而下意識的將那裏當成自己的家。

常昀說沒有查到刺客是誰,但褚謐君懷疑,有人對阿念起殺心,是為了後位。

且不管她褚謐君生前卷入到了什麽是非之中,才來到洛陽的阿念之所以會招來刺客,或許是因為皇後之位。

“知道了。”她聽見阿念清脆的聲音響起。

接著,失重感陡然襲來。褚謐君猛地閉上眼。

再醒來時,她又見到了熟悉的景物。

這裏是她的閨房,窗外天光熹微,正是卯時。她準時的醒來,侍女們正準備為她洗漱,一切和從前沒有什麽兩樣。

她回來了,還是褚家的大娘子,被視若明珠的丞相孫輩。她享有著眾人的簇擁和明媚的韶年,足以讓許許多多的人艷羨自憐。

“娘子怎麽出汗了,是做噩夢了麽?”侍女好奇的詢問。

褚謐君擦幹額上冷汗,“是啊,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