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2頁)

“那就將他們殺了吧。”褚謐君有意當著這些人的面這樣說道:“反正也是些為禍一方的盜賊,殺了就殺了吧。”

常昀看得出她是在嚇唬人,不過這位女封君許是因為長年跟隨在自己那些位高權重的長輩身邊,所以不自覺地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這幾個盜賊就算再怎麽見識淺薄,也能猜到這兩個少年人出身不一般。當即就有幾人叩首求饒,還有幾人面如土色,而那個被褚謐君捅了一刀的人,在短暫的愣神後,忽然憤憤的啐了口唾沫,大有一種無所畏懼的架勢。

“還真是硬氣呵。”常昀其實原本就並不十分生氣,看了眼對方身上襤褸的衣衫,“可你這麽硬氣,就不為自己的家眷著想的麽?”

那人沒說話。

這時旁邊他的同伴說:“孟六的家人,不久前都死光了。”

常昀和褚謐君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之色。

一個人若是舉家皆早亡,那或許還有可能是運氣不好,可他們注意到了,這人說的是“不久前”。

正如常昀之前所說,這不是荒年不是災年,在風調雨順的時節裏,短時間內要死完一家,不是容易事。

“怎麽回事?說說吧。”常昀將語氣放柔和了些。

故事並不復雜,無非就是這個叫孟六的人時運不佳,雖未碰上天災,卻遇上了人禍。有人將數倍於正常額度的賦稅強加於他頭上,遭到他的反抗之後,地方上的官吏便強占了他的田地,殺死了他的妻兒。

這也就是為什麽他會成為盜賊的緣故。

“大宣田租三十稅一,算賦一百二十錢,你說你有繳納的賦稅遠超定額,是怎麽一回事?”褚謐君問。

孟六說:“家中良田十五畝,然而需繳納之田租,卻有一百五十畝。真是可笑,我自己都沒有那麽多的田地,竟要交一百五十畝田的田租。”

“這……”褚謐君略感錯愕,“難道是有人將自己的田地寄到了你的名下?”

豪富之家為躲避田租,常用此法,更何況而今《限田令》出,不少豪強為了使自己名下土地不被削奪,紛紛篡改田冊記錄,將廣袤的田地分散成多份,記到別人的名下。

這也是為什麽《限田令》出後,推行艱難的緣故。舉國上下,一時間不知鬧出了多少這樣的事情。而今天渠閣被毀,數萬田冊焚於火中,可想這對於褚相來說是個怎樣的打擊。

想到這裏褚謐君忽然有些後悔,她不該再讓自己的外祖父擔心才是,好端端的為什麽偏要同常昀出走呢?

“不錯。”孟六說。

褚謐君抿了抿唇,“你們鄉中的三老,都被豪強收買了麽?”

“是。”

“那縣府官僚呢?縣府之上還有司隸校尉。這是天子腳下,你還怕沒人為你伸張麽?”

孟六苦笑,“我最大的錯誤,就是去尋找了縣令。他說,要我更改田地所屬也不是不行,甚至只要我願意,他可以讓我就此不必再繳納賦稅。”他稍微停頓了下,“只要我肯出一筆金子。”

“你沒有湊夠那筆黃金?”

孟六點了點頭,“沒有湊夠金子,那些人便強占了我的土地,我的妻兒皆死在混亂之中。”

褚謐君不是一個多富有同情心的人,但她可以幫她,只要她一句話就能救這人脫離水深火熱。

“縣令既然能夠幫你更改田冊,也就能幫其他人更改,他還可以借此盈利,真是好買賣。”褚謐君不知在想什麽,“帶我去見見他吧。”

孟六等人不知褚謐君是什麽身份,聽到這句話後,面面相覷,卻不敢有所行動。

“怎麽?”褚謐君知道自己今日打扮的或許是有些灰頭土臉,但被逼到絕望中的人難道就不想賭一把試試麽?她既然表示能夠幫他們,說不定她真的有這樣的實力呢?

褚謐君很快明白了問題症結所在,“那個縣令,背後的靠山很強硬麽?”

“是……是符離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