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九劫(18)

睿思殿偏殿暖閣,寧徽妍坐在案後,看著手裏那封寫明了傅延書與馮如雪私下幽會一事的密報,托腮冥思苦想。

是誰做的呢?

她問過自己手底下的人,只道是這事兒與他們無關,她遂納悶了,不知幽會之事到底是誰算計的。

那傅延書與馮如雪兩情相悅一事,知道的人說不上多,但有人若想知道,也不是什麽難事。舊黨老臣那一幹人眼下恨不得把傅延書當眼珠子護著,自然不可能搞這出荒唐事。而再看這信中所報的近乎天衣無縫的算計,寧徽妍隱隱有覺,這許是出自蕭哥哥的手筆。

這念頭一動,寧徽妍心跳便急。她坐直了身子,將那密報又細細看了一遍,越看越覺得,除了蕭哥哥,想來不會再有人能把這事兒做得如此絕妙。

也不知搞事那人是用了什麽法子,竟能在這個當口,催使傅延書大膽離家,與馮如雪見面。而且在事情暴露之後,竟還能使傅延書一口承下罪責,且絲毫沒有想到這或許是一個圈套。

天,那可是傅延書誒!且不說背後有那當爹的老狐狸傅相守著,當年在學堂的時候,傅延書可是權術、政要門門考第一的狀元之才啊!

寧徽妍越是想想,便越覺得自豪,嘴角忍不住上揚。

能作出這樣算計的,這世上除了她的蕭哥哥,還能有誰?

蕭哥哥這麽做,想來是為了蕭黨的利益吧?若是她立了傅延書為後,蕭黨自然會倍受打壓。

可他……會不會有那麽一點私心呢?

寧徽妍將那密信用燭火點燃,然後扔進了一旁太監呈遞過來的小火爐裏。

她看這那爐火越燒越旺,心裏的火苗也慢慢燃了起來。

蕭黨受了打壓,憑蕭哥哥的手腕,自然可以從其他的事情上彌補回來,不一定要對眼下被護得極緊的傅延書下手。所以他……是不是真的有那麽一點點的私心呢?

對她的一點點在乎、對此事的一點點嫉妒。

她只要一點點就可以了!

畢竟她好歹,也算是……

寧徽妍臉色大紅。

也算是……他的女人吧?

“嗚哇!”寧徽妍羞得一把捂住了臉,把自己團在了椅子上,左翻翻,右滾滾。

一旁的侍女見了:“……”

寧徽妍稍稍冷靜了一下,想道,她今日定要找蕭哥哥好好談談。

她知道他心裏有人,所以她眼下不能跟他說這個君後之位是留給他的,萬一她圈套還沒設好,結果打草驚蛇,讓他給跑了怎麽辦……

不過,她想收回立後權一事,倒可以與他一說,借此表達自己的信任,再問問他那昌國人的事情弄得怎麽樣了。

然後,她和蕭哥哥,便可以順理成章地……恢復到以前的關系了吧?

寧徽妍一想到要召見蕭庭燎,只覺渾身都緊繃了起來,牙間酸軟不已。她匆忙捉住一旁的侍女姐姐問:“有沒有什麽……可以壯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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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尚書省都堂。

冬日的日頭總是歇得早些,未及酉時,天便漸漸暗了下來。外頭的官員們悉數散去,除了在外頭祗候的侍者之外,倒是沒有了旁人。

屋中點了燭火,蕭庭燎著一襲絳紫官服,正坐在案前,持著筆,在折子上點畫著些什麽。自從他搬出了宮後,從不曾早歸過,便連按時散值也是鮮有的事情。畢竟,在宮外的府邸裏,沒有人在等,也不會有他要等的人。

一個小太監進了屋裏,對蕭庭燎行了個禮,上前兩步道:“相爺,事情已經辦妥了,明日便能鬧大。”

蕭庭燎寫字的手頓了頓,斂眸道:“嗯。”而後便揮手讓人下去。

他擱筆,從桌案一旁壘得鉛直的折子中,翻出來了一本。是他寫的。上面滿是對女帝立傅延書為後的駁斥,字裏行間,充斥著他心底隱秘的憤怒。

然而她只批了一個“閱”字,便駁了回來,再也沒有討論過。

蕭庭燎看著紙頁上那個清秀的朱批,黯了眸色。

自那日歡愛過後,他的腦子裏便滿是她哭泣時的模樣,他時而懊悔自己趁勢要了她,可時而又覺得,他沒做錯……腦中一團亂麻。

想要獨占她的欲念,與默默護著她的妥協相互糾纏、啃噬,誰都不願放過誰,誰都不願落了下風。這般混亂,一度讓他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情緒面對她。

於是,他一直沒有請見,但每每到夜裏,又會忍不住想她、念她,徹夜難眠。

可她也沒有召見他。

他遂決定,在查出了那昌國人的底細之後,便去找她相談。這一查,便是月余。

他原本還擔心那昌國小侍對她用巫蠱的事情會流傳出來,幸得她壓下了這件事。

讓小侍入宮,那本就是他的紕漏,而倘若那小侍意圖對她不軌一事外傳的話,那麽他的罪名便會重上一等。再深一步,假若那時小侍能得得手,那他這官位是必然保不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