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3頁)

勤勤先前還覺得還是沈家祖宅復古氣派,可住進來了,又覺得還是宜園好。

老宅一磚一瓦都是舊的,屋內的裝飾和家具也都老氣橫秋。

然而,舊卻不廉。珠簾是一顆顆指頭大的翡翠珠,撞擊時發出清脆悅耳的金石之聲。墻紙灰撲撲,可仔細看,竟是織了暗紋的綢緞。

屋內還擺著一個乳白色的瓶子,鏤雕著觀音寶蓮,極精致華麗,用玻璃罩著。任勤勤原以為是個玉瓶,後來才知道這是象牙瓶。

任勤勤又有點後悔沒準備兩身旗袍。

這樣的景裏,穿著寬身的香雲紗旗袍,踩著一雙繡花鞋,搖著小團扇,最好再點爐香,賞一盆白海棠,又愜意又有格調。

忽而聽到惠姨在樓下喚她,任勤勤匆忙跑出去。

惠姨身邊站著一個藍衣黑褲的女傭,捧著一個大盤子。剝得清清爽爽的貓山王,裝滿一大盤子,姜黃色的果肉散發著濃香。

“是七少讓我送來的。諸位慢慢用。”女傭口音濃重,放下盤子,欠了欠身便走了。

“小鐸怎麽突然想到這個了?”惠姨笑著,招呼勤勤過來吃榴蓮,“這都還是專門挑的樹熟的果子剝的,你看這顏色真漂亮。快來嘗嘗。”

“沈鐸先前才和我說榴蓮已經過季了,豬都不吃呢。”任勤勤埋頭深吸了一口氣,那香氣濃郁得嗆鼻,教人頓時垂涎三尺。

果真是給你送來的呢。惠姨盯著女孩兒笑:“沈家自己有榴蓮園。冬果個頭是小些,但是家裏果樹品種好,味道不比夏季的差。送來的都是細心挑選過的,你嘗嘗。”

任勤勤抓了一塊啃了一大口,登時露出如癡如醉的表情來。

王英抱著兒子在旁邊笑道:“小鐸哥看著多高冷的,還真是細心體貼的人。勤勤,回頭你見到他,一定要記得道聲謝。”

“這還用說?”

可之後一連兩日,任勤勤都沒機會和沈鐸單獨說句話。

大年將至,各路親戚都回來了。沈家由一位老叔公主持著,開祠堂祭祖。

沈家的祠堂是莊園裏最大的潮州建築之一,木雕、石刻美不勝收。雖然年代久遠,但是木材保養得極好,油光水潤,透著金色光澤。

任勤勤起初只覺得好看,後來才意識到,這整個祠堂都是用金絲楠木建的!

祭祀場面並無什麽特別,供奉了三牲,瓜果,全家人按照輩分大小依次上去敬香磕頭。

只是想不到沈家居然如此保守,儀式上不準女人進祠堂。小沈鈞還是由沈鐸親自抱著,進祠堂裏給沈家祖宗行了禮。

禮畢,沈鈞的名字被添在了族譜上,就在沈鐸的名字後。

王英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臉上每一根線條都徹底舒展開來。

*

到了年三十這夜,沈家人齊聚一堂,在老樓的宴會大廳裏吃年夜飯。

沈氏族人衣香鬢影,珠光寶氣,即便不是精英能士,也是社交名人。

任勤勤甚至還見到一位小有名氣的女星,原來她嫁的富二代正是沈家某位公子。

沈家年紀最長的老太公,已一百零一歲了,須發雪白的一位老神仙。

滿滿一大廳的人,說粵語的,說英語的,說法語的,什麽都有,閉上眼睛還以為是聯合國開會。

沈家按照輩分排座兒。王英少一張結婚證,只得按照兒子的輩分來,和小輩坐在一處。

任勤勤挨著母親坐。沈家人打量完王英和她兒子,總會多打量這女孩兒幾眼。

十八歲的少女,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香奈兒小禮裙,沒戴首飾,俊秀的面龐像一朵初綻的白蓮。烏發編成一把粗粗的魚骨辮,鬢角還有著毛茸茸的碎發,青春氣息撲面而來。

任勤勤有一雙慧黠的大眼睛,卻是很謹慎地低垂著,並不左顧右盼。有人和她說話,她便客客氣氣的回應,粵語和客家話都說得挺好的,英語也十分流利。

看著教養極好,實在不像個護工的女兒。

任勤勤這是第一次體會到和這些上等人“同桌吃飯”的感受。

沈鐸沒忽悠她,這滋味確實挺別扭的。

這些人的教養都是極好的,看不起你也不會明擺出來。只是那笑容,像兌了水的牛奶,聞著香,喝著卻特別不是個味兒。

同他們交談時,那種被排擠的感覺,從他們的眼角眉梢,冷淡矜持的眼神,還有,不冷不熱的寒暄中一絲一縷地透出來。人像是站在空調出風口,被吹得骨縫都發涼。

上了桌又如何,人家打心底覺得你是來蹭飯的。

還有人大概是先前被沈鐸整過,對著王英母女就不那麽客氣。王英為了兒子忍,任勤勤為了母弟忍,將對方不冷不熱地應酬過去了。

任勤勤觀察,不僅她覺得難受,那些姓沈的人也未必全都喜歡。

正所謂選擇來的朋友,生出來的親戚。血緣姻親把人綁在一起,不相親也得裝出相親的樣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