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6頁)

他沒穿她送的新袍子,照舊是從前的裝扮——沒有任何紋飾的深色袍服,足蹬同色蒙古靴尖半卷氈靴,墨發高束,灰眸刻霜。

兩人略打過招呼後,容溫便由宮女們簇擁著上了輿車,往宮裏去。

為著慶節,京城的匠人們用彩畫,綢緞等將主要街道裝飾得絢麗多姿,喜慶非常。路經的妙應寺與相國寺等寺觀,俱是大設慶祝經壇,為信佛的太後祈福。

邁進宮門後,紫禁城內的慶儀更是隆重歡騰——繡幙相連,華燈寶燭,笙歌互起,金石千聲。

容溫他們來得算早,還未到正式祝壽獻禮的時辰。

班第被皇帝喚去了乾清宮,容溫則獨自前往壽康宮。

遠遠望去,向來穩重端肅,隱於後宮之中的壽康宮,今日一掃沉寂,高高聳起的黃琉璃瓦歇山頂都明顯亮堂不少。

容溫經由通傳後,邁入正殿。

本以為裏面會是一片歡聲笑語,言笑晏晏的場景。誰知,殿內靜得出奇,壓抑沉悶。

大殿中明明坐了不少人,有宮妃、公主、福晉等。但是齊齊噤聲,大氣都不敢多喘的模樣。

容溫心下訝異,謹慎的沒有多問。祝過太後“日月長明,康樂宜年”後,便由宮女指引,坐到自己的位置。

容溫邊上,坐的是榮妃所出的二公主。

二公主雖行二,實則她才是正經的皇帝長女。

她性子活潑嬌俏,爽直利落,乃是諸皇女中最得聖心的。

得寵的公主,膽子自然比旁人大一點。

容溫方一坐下,她便暗地裏悄悄拽容溫的衣袖,身子自然往容溫這邊歪,神秘兮兮湊過來咬耳朵,“姐姐,你來晚啦,好戲都演完了。”

容溫性情和順,又不會過於古板,在宮中這一輩的皇子皇女中很有人緣,大半皇子皇女都與她這大皇姐關系不錯。

二公主幼時曾在壽康宮養過一段時間,她與容溫年齡相仿,小姐妹經常玩在一處,什麽悄悄話都講過,情分又不同旁人。

上次容溫回門宴,她正好病著,不便前來讓喜事沾染晦氣,遂沒與容溫碰上面。事後,她還氣呼呼的寫了信到公主府表達自己的不高興。

“什麽好戲?”容溫面上八風不動,捧著青玉茶盞謙和淺笑,實則耳朵已朝二公主方向豎了起來。

宮中呆久了,什麽話該聽不該聽心裏都應有個數。

但對象是二公主,容溫便沒那麽多顧忌。

二公主調皮的撥了撥容溫耳上的東珠耳珰,下巴朝右前方一揚,“姐姐,你可知右側圈椅上,挨次順下坐著那三位蒙古裝扮的貴婦人,都是誰?”

容溫方才給太後問安時,便已發現太後近前坐了幾位眼生的蒙古貴婦,“我曾與喀爾喀部的哈敦有過一面之緣,還記得她,其余兩人便不知了。”

二公主努努嘴,小聲道,“喏,那最漂亮,紅衣最鮮艷的女子名喚阿奴。曾是噶爾丹侄兒策妄阿拉布坦的未婚妻,後被噶爾丹搶走,做了噶爾丹的哈敦。

阿奴邊上那個年輕面嫩的女子,則是策妄阿拉布坦前不久新娶的哈敦。”

容溫面上異色一閃而過,不動聲色的把傾倒小半的茶盞放下。

“噶爾丹,策妄阿拉布坦——可是漠西蒙古,準噶爾部那對因爭搶汗位而反目的叔侄?”

二公主嗯了一聲,道,“這世上難道還能找出第二對這樣的叔侄。”

容溫蹙眉,策妄阿拉布坦在與噶爾丹的爭鬥中敗北,汗位女人都被搶了,自己也被逼出部落,投奔大清,他的新哈敦前來朝賀太後壽辰實屬常事。

可這噶爾丹卻是與大清為敵,率領大軍一路東進,已打到距京幾百裏外的赤峰口了。如此反心昭昭,為何還讓哈敦入關給太後賀壽?

容溫被賜婚給班第,便是皇帝想籠絡科爾沁部的兵馬,共擊猖獗已久的漠西準葛爾部噶爾丹。

說起來,打從明朝末年那會兒起,蒙古便因動蕩戰亂與風俗地理等,分裂為漠南、漠西、漠北三大部落。各大部落之下,小部落若幹,暫且不提。

漠南蒙古以科爾沁為首,與滿洲毗鄰而居,在大清還未建國前,雙方便是通好之家。後大清建國,漠南蒙古便順理成章依附大清。

漠北蒙古以喀爾喀部為首,地處最北邊,離俄羅斯老毛子最近。漠北蒙古實力不弱,向來獨立於大清之外。但其與大清交好,曾數次結盟共抗俄羅斯。

漠西蒙古以準噶爾部為首,位於新疆等地,早些年上任汗王在世時,一直臣服大清。

後來上任汗王被暗殺,噶爾丹從其侄兒策妄阿拉布坦手裏搶過汗位。先前倒是對大清恭順有加,但自打三年起,噶爾丹暗中與俄羅斯勾結上,得了火器供應,便態度大變,野心昭然。

噶爾丹先是率部跨過杭愛山,突襲漠北蒙古喀爾喀等地,使得正與北邊俄羅斯交戰的漠北蒙古喀爾喀等部腹背受敵,兵敗如山倒。後又肆意殺戮漠北蒙古的勇士,搶占領土、牛羊、女眷、奴隸。